記得很久前與林潯在一起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裏麵我在大霧中獨立走一座狹窄無盡頭的獨木橋,寒冷的空氣蔓延伸展,視線能到達的地方小之又小,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跌進看不見深度的穀底。絕望和恐懼之下就想要轉身走回去,轉身卻發現來時走的那段橋木也已淹沒在霧氣之中。
那天晚上也是一樣,獨自在空曠寂寥的街上走了很遠很久,兩個小時後回到沒有人的寢室,漫長的路程讓我的腿一直不停發抖,沒有開燈,翻出角落裏麵的白酒,還是舒悅和段沐吵架的時候帶回來的,剩下半瓶在角落裏麵。擰開咕嘟喝了很多,辛辣的刺激在體內轉化為了滾燙的眼淚,帶著疲憊和眩暈爬上小床,頭很沉重,一直沒法睡熟,卻連翻身的力氣也無。一直到天開始微微發亮才有了睡意,手機響了一下,是短信提醒,沒有尋找手機在哪裏,順著困意入睡。
夢到母親坐在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裏麵,除了她坐的那根陳舊的木凳子外,屋子裏麵再無其他擺設。母親和所有背景都是黑白,除了她胸前別著一朵很是豔紅的花。我站在門口看著她,她衝著我微笑,有些雀躍。母親還是記憶中的樣子,不悲不喜,端莊美麗。我猶豫著走到她的身邊,蹲在她的腿邊,握著她冰涼無比的手,這是我們有過的最為親密的接觸。我在等待她說話,她卻隻是微笑,不看我,也不拿開我緊握她的手。看著她慘白的皮膚開始恐懼,屋子開始變暗,我放開那雙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想要走出去,門卻開始慢慢自動關閉,當我跑到門口的時候,隻剩下很小的一條縫隙,有一雙堅定焦急的眼睛在尋找我,伸出手試圖阻止門的關閉,卻隻是無果,那個人是舒悅爸爸,我隻看了一眼,門便徹底合攏。
醒來已是午後,手機上麵有咖啡廳經理的未接來電,段沐的信息。
身上的酒味讓我來不及理睬這些,快速去公共浴室洗過澡,換好衣服準備去咖啡廳上班。到地鐵上坐下來才拿出手機看段沐的信息。
段沐說:藍朵,舒悅和她父親的爭執讓人無法忍受,而這其中出現了你的名字,刺耳地夾雜在他們的談話當中。藍朵,在我心中你還是那個在車站的人流中眯著眼睛四處張望的女孩。其實很多時候在你和舒悅之間我更信任你,這次也是。藍朵,照顧好自己,不要被憂傷和生活折墮。
不知為何,段沐的話語映入眼簾讓我覺得難過。他口中的信任看上去卻全是懷疑,不止一次我都想象過,如果當初我走進這座溫暖的城市選擇和這個溫暖的人開始新的生活,不理會再次回來的林潯,陷入一段戀情之中,沒有與舒悅那樣的交心和在乎,也不會有舒悅爸爸的如此出現在我的生命當中,那該是美好,還是別的什麼。
到達咖啡廳已是下午,刻薄的經理站在門口曬著太陽,見我到來便變了臉色。
“藍朵,你知不知道你最近總是遲到,工作也心不在焉?”
低著頭跟她道歉,試圖挽留這份讓我維持生計的工作,卻發現她變本加厲地嚴苛,我站在咖啡廳的門口,接受著她指指點點的批評,這個時間段客人很少,同事們都在吧台後麵遠遠看著低頭道歉的我。有些羞愧卻深知這些情緒對現在的自己來說不是最重要。責備持續得很久,默默忍受的結果卻是她從包裏拿出的裝著我這個月工資的信封和一句明天不用來了。
從咖啡廳的工作中解脫出來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不用再每天天還未亮就獨自前往遙遠的地方掙剛好維持生計的工資,然後在夜深的時候一個人趕回冷清的寢室。
我試圖趁機給自己徹底空白的時間來理清自己雜亂的頭緒,腦中長久以來糾結在一起的線團死死拽在一起,我該重新開始,就需要完全空白。那些日子我總是睡到自然醒來,去圖書館安靜的角落看書,吃過晚飯在小湖邊思考,放空,給父親打電話或是流淚。某一天晚上我回寢室的時候發現舒悅的東西全部不見了,她終於還是選擇了徹底脫離開我。我能理解她的心,從未完全屬於她的父親這次從無愛的婚姻中走出來,選擇給她完整的愛,她不允許任何人奪走那份完整。從頭我就沒有嚐試要跟她解釋什麼,因為內心裏麵,我想要得到一些,有這種想法,即使會為了她放棄,也沒有理由再解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