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地處中緯度地帶,由於受地理環境的影響,屬於暖溫帶半濕潤大陸性季風氣候,四季分明,是個新興的旅遊城市,這個火車站修得是相當體麵相當人性化,我在人群中作長頸鹿狀木立半晌,發現說好要來接我的陸子默和韓崢都沒有來,我於是認真地照著韓崢的話去找他在電話裏一再強調的“東站門口左邊第二根圓柱子”,以便他來的時候一眼就能看到我,但是我拖著被安檢員頗負責任地掃描了三遍的大行李箱在裏麵繞了半個多小時後都沒找到,問了幾個工作人員都莫名其妙地說不知道,我欲哭無淚地又回到原處找了個角落坐下,心裏黯然承認拒絕沈家派人接我而非得堅持自己坐一次火車是一個多麼愚蠢的決定,同時奇怪陸子默沒來就算了,我跟人家又不熟,怎麼連韓崢都這麼靠不住了,可見人情確實如紙了。
陸子默同沈家是世交。按蘇曉月的說法,在他的身上集中了精英應該具備的所有要點,十七歲上大學,十九歲出國,在國外修完家人指定的經濟學位後又自費修完藝術碩士學位,並邊學邊跟人合夥開了一個什麼文化傳媒公司,前些日子曾因一個影視基地的用地問題到我們單位,恰好被她撞見。
一個人長成了陸子默那個樣子竟然也會為虎作倀,真是人不可貌相,得知我兩次抽血乃至整個單位的人都被抽血是拜陸子默所賜後,蘇曉月總結。
而韓崢,自從去年暑假後,就一直都沒有再見過他。
據說寒假裏他作為導師的助手參與了一起電視台報導過的經濟案件的辯護,他長大了,今年就可以拿到法學碩士學位,他再也不是那個隻會以武力幫我解決問題的韓崢。
夢魘一般的高中三年,考上韓崢所在的T大一直是我的夢想我的支柱,我不敢偷懶不敢有一絲一毫地放鬆,隻為有一天能站在他的麵前,告訴他:我來了。我無數次地在心中練習叫他的名字:韓崢、韓崢、韓崢、韓崢……,我要叫他的名字,等他終於發現,我長大了。
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夏天我其實真的等到了T大的錄取通知書,但是當我一手抓著它一手抓著信封跑到家門口,正好看到一輛救護車呼嘯著駛出,裏麵躺著突發腦溢血的姥爺,緊接著,姥姥心髒病發,在醫院裏一住就是二十幾天。其間,姥爺原單位的同事及左鄰右舍幫我料理完了姥爺的後事。
忘了是誰把姥爺的骨灰盒捧到我手裏,忘了該怎樣邁動雙腿好快點走出這個恐懼的地方,隻記得要努力睜大眼睛,努力呼吸,把臉轉向風吹過來的方向,這樣,眼淚就不會落下來,而姥姥還在醫院裏等我。
直到後來,韓崢從後麵走過來,一隻手托住我懷裏沉重的盒子,另一隻手緊緊攬住我,我聽到他急促的呼吸,用從來沒有過的聲音一遍遍叫我的名字:“茉茉!茉茉!看著我,你可以哭了!”,那是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暈倒。
那張我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混亂中被遺失,我擁有它僅僅短暫的十幾分鍾。
C大是我們那個小城市自己的高校,校園麵積寬廣,綠化良好,擁有教學樓三棟,男女宿舍樓各1棟,操場周圍長了很多這個海濱城市的特有植物紅柳,甚至還有一座二層圖書館,而且它的旁邊就是食堂,花兩塊錢坐五路車半個小時就能到,那年九月,我成為C大文秘專科班的一名走讀生。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韓崢讀完本科讀研究生,讀完研究生又讀碩士,我除了好好地守在姥姥身邊別無所求,畢業後找份工作上班拉倒。
昨天,他說會帶我去看N市的清風湖。
相信我坐在那裏出神的樣子看上去實在悲涼,一位打掃衛生的阿姨終於看不過去了,因為我正坐在公共衛生間的男廁門口附近想必那是她的衛生區,“姑娘,想開點,現在見光死不是新聞,不見光死才是新聞呢”
見我茫然不知其所以然,“你運氣算不錯的了,人和行李都還在,快回家吧,前幾天碰見一個,被人騙財騙色又關進那種小店去幹那種生意了,家人找著她就直接送精神病院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