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1 / 3)

蘇曉月之所以這麼悲憤,是因為尹道長約她今晚去看星星,而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才不到六點,“接到他的電話時我剛開始吃還沒有吃完,我想白天有點熱就換了件衣服,就前一周周末你陪我買的那件,我就騎自行車到了他說的少年宮東門然後就看見那個混蛋騎著自行車從我麵前經過而他的車座上還坐著李美麗,這不是耍我麼?擺明了就是故意的,你說他這樣有什麼意思啊,搞得好象我怎麼他了似的,還弄個李美麗出來,丫還看了我一眼,就跟一陣風似的過去了,裝得還真象,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整個兒就一神經病麼你說是不是?”

我第一時間肯定,尹之平之所以對蘇曉月視而不見絕對不是故意的,因為蘇曉月那件新衣服給我的印象太太太深了,完全顛覆了她一直以來內在野蠻外表清純的風格,當時我為了讓她改變主意攪盡腦汁,最終對服務員滔滔不絕層出不窮的形容詞及對美深刻的理解與富有哲理的詮釋甘敗下風。

況且C市這個季節傍晚的溫度不會超過二十度,那件在盛夏季節都嫌涼爽四十歲穿以後都嫌穩重的新衣服所能造成效果是尹之平這種理科生的想象力所無法企及的。

蘇曉月抽了下鼻子,然後發了會兒呆,然後說:“你拿給我那道公式我剛找我哥幫我算了一下,他說好象結果是S250什麼的,我上網查了,S肯定是代表我,丫說我一輩子都是二百五!”

警校畢業的蘇辰是他們家數學最好的一個。

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她又自言自語道:“我是有病才答應他的吧,還看星星呢,又不是花季少年,我神經病才答應他呢”

我分析了半晌,最後得出結論:看蘇曉月對尹之平的關注程度,他還是有希望的,隻不過過程會很艱難。

蘇曉月最後告訴我不用擔心姥姥,她這兩天每天都到我家吃晚飯的,姥姥心情好得很。

如果說有一天我要離開的話,姥姥有兩個人可以托付,一個是蘇曉月,另外一個就是韓崢。

我沒有再給韓崢打回去。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

第二天果然有雨,對於這種春末夏初的季節來說,今天的雨下得很給麵子。

沈昊的病房是一個單間,有兩個床位,其中一個是陪護用床,我此刻就坐在這張床上,跟對麵躺著的沈昊相互打量。

爸爸生前一定是個美男子,沈昊長得跟林姨不象,他現在雖然瘦、蒼白,頭發理得很短,但眉型很好,眼睛細長,鼻梁高挺,我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不想他也做了一個相似的動作,“嗬嗬!子默說咱們長得挺像,就是你的鼻子是趴的。”

我愣了一下,說:“噢,你心情不錯嘛!”

他笑笑說:“我有病嘛,心情當然得好一點”

我愣了一下,心想他說的有道理。

“一會兒你要去體檢了,……聽子默說你暈血”

鑒於他是病人,我不想加重他的心理負擔,讓他有虧欠我的感覺,於是善解人意地說:“沒有的事,那天是沒吃早飯”

顯然他沒有感覺到我的體貼,因為他馬上就問道:“那你今天吃早飯了?”

我一句話脫口而出:“你就不怕我嚇跑了?”,旁邊打醬油經過的小護士瞪我,我試圖瞪回去,她卻轉身走開了。

沈昊微微一笑,竟有些滄桑的味道,“……怕,……很怕”

林姨推門進來,門外兩個小護士探頭探腦地向我看過來,一害怕,心裏不由真的生出跑的衝動來。

走到門口時,沈昊忽然叫我:“茉茉……”,我調整好麵部表情回過頭對他呲一下牙,他的眼神溫柔而且堅定,我想,這個離死亡很近的人,他的身上跟我流著一樣的血,他微微一笑,說:“別怕!”

昨天晚上我曾經想,如果他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我們可能就象走在平行軌道上的火車,或許曾經時遠時近,但是終將奔向不同的兩個終點,沒有交集,雖然身上流著同一個人的血,可我們是最陌生的親人。整個中國白血病的發病率是十萬分之二點幾,可他偏偏碰上了,用唯心主義的說法是命運讓我們重逢,唯物主義者會說:還是緣分。

有時候,拉近兩個人的距離隻要一句話就夠了,甚至在我不告而別逃離N市的時候,還想著應該跟他說一聲的,但是我當時害怕韓崢害怕成那樣,他一低頭就會看到我的臉,而那上麵一定寫著我喜歡你,卻不是對哥哥那種喜歡,然後,他會怎麼想,又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