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感不幸在半小時後變成現實。
在我埋頭吃完不知第幾隻蝦後,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吃得太投入,以致於連這些蝦是怎麼脫guang衣服來到我盤子裏的都不知道,稍一思索,眼睛的餘光就看到陸子默正在忙碌的修長的手指及盤子裏一小堆紅紅的蝦殼,就這樣還不影響他與桌上眾人談笑風聲,我使勁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在他低頭的間隙盡可能小聲地跟他說:“你不用幫我剝了,我吃飽了”,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頭往我這邊偏了一偏,也小聲地說:“這隻真不是幫你剝的,你早該吃飽了”,然後就自己吃掉了,同誌們頓時開始忙碌起來,敬酒的敬酒,專心吃飯的吃飯,隻有方晴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們這邊,他發覺後好整以暇地對著方晴說:“她這還是好多了,小時候一到吃飯就跑得不見人影,不然就要人喂”
方晴好象很配合地了然一笑,拆遷辦的頭兒恍然大悟地說:“怪不得小王這麼瘦呢,哈哈,哈哈哈哈”,同誌們也集體跟著笑,我想了又想,沒發現這句話好笑在哪兒。
這時我是真飽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陸子默邊用酒店的濕巾擦手邊問我:“吃飽了麼?”,我謹慎地咽下嘴裏的水然後點點頭“飽了”,他接著說:“飽了就回家幫我拿件襯衣,下午還有會呢”,說著用小指從衣兜裏勾出一串鑰匙放在我麵前。
彭飛的臉低得幾乎要埋進他麵前的小盤裏,我頭腦一熱,一句話脫口而出:“我不去”,說完想想,又加上一句:“我不知道你襯衣在哪兒”,不到三秒鍾我就後悔了,因為他馬上就說:“我從洗衣店裏拿回來就沒掛,一直扔在你床上呢”。
不知是誰從牙縫裏吸了口氣,我大腦頓時進入死機狀態,重啟過程中,聽到彭飛底氣不那麼足的聲音說:“你就跑一趟唄,老大還沒吃飯呢,再說這衣服本來就是你弄濕的”,他這句話明顯對了陸子默的心思,而且也代表了在座的同誌們的心聲,因為大家馬上就明確指出作為直接責任人,我應該為我的行為負責,並且人家陸子默這半天都在為我服務,直到現在也沒吃什麼,我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同誌們深明大義,一致滅親,我的大腦仿佛被一群野驢踐踏過的青藏高原,最後終於認清在眼下這種情況,即使能再多長出兩張嘴來,也不能支持我繼續這麼不懂事下去,隻好胡亂抓起桌上的鑰匙逃離現場。
記憶中C城的夏天總是這樣突然襲擊,明明上一周還是溫度宜人的初夏,一轉眼,老天爺就翻臉不認人地把氣溫升到三十五六度,我拿著襯衣往回走的路上接到陸子默的電話,說他們已經散了,讓我把襯衣送到他八樓的辦公室,我在熱辣辣的太陽底下悲涼地歎了一聲命苦。
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一位穿著波希米亞長裙的姑娘騎著自行車打著一把陽傘從我麵前經過,那裙子無論從花色還是樣式都跟我從淘寶上看的那件很象,我用手裏的襯衣盡量擋住陽光邊目不轉睛地觀察她的裙子,心想穿這種裙子騎自行車還真是個技術活,這要是別進自行車我也算不虛此行了,正這麼想著,她“哎喲”一聲,車子在離我幾米的地方倒了下來,陽傘也掉在地上,等她站起來的時候,裙子已經滑到腰部以下至少十公分,我想我還真是不虛此行啊,本著國際人道主義精神,我小跑過去撿起地上的陽傘擋在她前麵,然後跟她說:“別著急別著急,輕點兒拽,小心拽爛了”,那姑娘停下手中的動作說:“王墨白!是你?”,我一看,是我高中的同桌葉萌,她落難的時候巧遇故人十分激動,兩隻手抓住我的胳膊猛搖,“王墨白,你一點兒都沒變,怎麼這麼巧啊?”,她這句話的前半部分讓我很高興,不過她這麼一搖,剛扶起來的自行車又倒了,她冗長繁雜的裙裾夾在車輪裏被這麼一墜,又有下滑的趨勢,她兩隻手緊緊拽住,我索性扔掉手中的陽傘,使勁幫她一拉,裙子終於跟自行車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