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我兩條腿頓時象灌了鉛一樣,他查覺到我的異樣,回過頭來看我,我嗑嗑巴巴地說:“那個,天不早了,我還是先回去吧,”
這時,一道閃電劃過夜空,我們都轉頭去看了看天,天好象要下雨,他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好吧,我送你”,我立刻說“可是你喝酒了”,他說“沒關係,我們打車”。
可是新都附近很難打到車,因為住在新都的人一般自己家裏都有車,而且公交車也很方便,出租車除非是路過,否則很少專門在這裏徘徊拉客的,這也是剛才胖子他們擠一輛車的原因,這個點兒當然沒有公交車,我暗暗希望會有不熟悉情況的新手會路過這裏。
半個小時後,這種希望越來越渺茫,繼續等下去顯然得那麼困難,天氣又悶又熱,蚊子很多,我因為穿了七分褲的關係,頭和胳膊和小半截腿都露在外麵,盡管兩手一直不停地忙活,仍然顧此失彼被咬了很多包,一數,竟然有十三個之多,我看看旁邊的陸子默,他就好得多,忍不住說:“不是說吸人血的蚊子都是母蚊子嗎,應該異性相吸才對呀,它們為什麼不咬你呢?”,他笑著伸過手來揉揉我的頭發,不想碰到傷口,疼得我抽了一口氣,這時,一輛車開到我們麵前停下,司機搖下車窗問:“去哪兒?”,是輛黑出租。
我平時能坐公交車就絕對不會打車,就算打車也不打黑出租,但是今天情況例外,我猶豫一下,跟他說了目的地,他說:“二十五”,我覺得可以,就拉開後車門坐下,關門前想跟陸子默說聲再見,不想他把我往裏麵推了一把,然後也上了車,坐在我旁邊跟司機說:“開車”
我反應過來趕緊說“師傅你先停一下”,然後跟陸子默說:“天可能要下雨,你就不用送我了吧”,司機把車歪著頭停在路中間,陸子默看了他一眼說“沒關係,走吧”
我想起來他從英國回來,英國人最講究紳士風度了,而晚上讓一個姑娘一個人坐黑出租回家顯然不符合紳士禮儀,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在心裏歎一了口氣,這也太浪費錢了,真是罪過。
天邊傳來隱隱的雷聲,風帶著涼涼的濕意從車窗吹進來,將空氣中的煩悶一掃而光,陸子默一直扭頭看著窗外,給我一個側麵,又古典又沉默,沉默中還透出些許疏離的味道,有些反常,大多數時候,他總是溫柔和煦,縱使偶爾有些陰晴莫測,卻始終讓我覺得自己離他很近,少有這樣冷漠的距離感,這個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下一刻,他向我偏了偏頭,好象要跟我說什麼,那種疏遠的感覺一下子不見了,就在這時,一個驚雷在頭頂炸響,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打在車上,一陣密似一陣,等到家門口的時候,早已經化作傾盆大雨,我在車上邊找出鑰匙邊說:“師傅您先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找把傘”,陸子默摁住我在包裏亂翻的手,看著我的眼睛搖搖頭,說:“不,茉茉!我不要你的傘!”,我一怔,想起來傘即是散,難得他一個海歸還知道這個,也沒再堅持,衝他擺擺手,兩步衝到門口。
洗完澡擦頭發的時候,看到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是韓崢,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思索半天,還是決定打回去,他幾乎是立刻就接了,問我:“剛回家嗎?“
我稍一遲疑,他說:“我下午剛到,聽說姥姥回老家了”
莫名地,竟然有些心虛,想了想,我說:“啊,我晚上跟同事在外麵吃飯了,剛才洗澡呢,沒聽到電話響”
他問我:“一個人在家害怕嗎?”
我這才想起來,今天打雷的時候竟然沒有害怕,下意識地走到窗邊,發現窗簾還開著,而穿過滂沱的雨幕,可以看到他房間亮著燈,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窗簾和玻璃中間,正朝這邊望著,我把手貼在玻璃上往外看,雨太大了,看不清楚,我說:“還行吧,你這次回來呆幾天啊?”
他微微低著頭,看向我這邊,好象也把手放在玻璃上,說:“三天,三天後有一個案子,嗯……閆偉也回來休假了,還有邵傑和李澤宇,我們約好明天晚上聚聚,你一起來吧”
他的聲音近在耳邊,身影就在眼前,我有一瞬間的迷惑,“好啊,正好明天星期五”,想想又問:“在哪兒啊?”
他說了一個酒店的名字,我說:“那我明天下班就過去吧”
我們就這樣透過雨幕對望著,並且一起沉默,半晌,他問我:“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我說“沒問題啊,我打個車過去不就行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是問你一個人在家沒事兒吧?”
我說“沒事兒啊”
他在對麵衝我擺擺手:“好吧,明天你下班後等著我,我去接你”
掛了電話,我緩緩拉上窗簾,手裏的毛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