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抬眼,餘光隻瞥見那玄色衣袍翻飛卷起,漸漸沒入暗綠的叢林,濃霧縹緲稀釋了腳下蹤跡。
李岱望了望那虛無縹緲的人影,隨後低聲吩咐著,“走吧,回去了,還是先把那些證據給收攏好。”
一人終是疑惑問道,“大人,那這裏麵的人真的不管了?”
李岱揉了揉酸澀的眼皮,擺擺手,“先上報朝廷吧!讓上邊的人來定奪到底要怎麼辦,我們隻是為活著的人做事,活人還沒理會好,誰還來顧及一個死人呢!”
李岱拾袍而走,嘴裏溢出一聲長長的苦笑,“以後還要一場硬戰要打呢!”
又不是閑著沒事幹,才在大半夜裏從墳堆裏挖死人,現在這裏終於可以叫做墳了,因為已經有兩人埋進去了。
如果再加上之前死去的那些男童,其實還不止呢!
所以,這場一而再再而三的坍塌並不是簡單的坍塌而已。
或許是下邊的孤魂野鬼來索命來著,才把清河郡主也給拖了下去。
報應啊!
官兵們後槽牙和身上骨頭一陣酥冷泛過,收拾好了後也隨之抬腳快步地走了。
“走了走了,天都亮了。”
“趕快回去睡覺好了......”
風呼呼地吹著,卷起黃沙塵土,又徐徐地降落在地麵上,鋪落在滿是腳印的地麵上,踏平了一切足跡。
地麵恢複一片黃色,原先的綠草如茵早就蕩然無存,仿佛就從來沒有人來過此地,恍若今夜所發生的一切皆是一場夢。
…………
冷冰冰的賀蘭毅回了他們先前所投宿的客棧,一進門就把門關上,把自己一人鎖在裏麵。
屋子內也沒點燈,暗黢黢的一片,內裏沒有聽到一絲響動,寂靜得有點可怕。
單郢隻得訕訕地守在門口,蹲在門前,神情頹廢地唉聲歎氣。
阿弗也隨著蹲在房門口,唉聲歎氣,這同樣被關在門外的場麵怎麼莫名有點熟悉,好像不久前也曾這樣過。
林詡一臉看好戲的模樣,環著胸好整以暇地看著蹲下的單郢。
看到他一臉小人得逞的笑臉,單郢就不順:“你怎麼還跟著我們,徐才都被抓走了,你是不是也回去繼續當你的山大王,以後每年清明時節可以順便幫清河郡主守守墳掃掃墓。”
林詡懶得搭理他,徑直地倚靠在門上,抱著手,頭揚著,眼眸緊閉似是睡覺,長睫毛下掩蓋著一層陰影,但唇角始終輕輕勾起一抹肆意的笑意。
阿弗微微有點訝異,以前沒怎麼注意他的長相,但此刻在明黃的燭光照耀下,可以清楚地看清他年輕硬朗的臉上是古銅色的肌膚,眉毛濃而黑,狹長的丹鳳眼,眼尾揚起輕微一弧度,英挺的鼻梁,薄唇輕勾,棱角分明的側臉宛如刀裁,身高腿長,在地上映下了一長長挺直的倒影。
真是......痞帥痞帥的。
單郢看他一副一副肆意猖狂的模樣,忽然有點牙癢,“你不回去跑來這裏幹什麼?”
林詡挑了挑左眼皮,嗤道,“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單郢忽而一笑,似乎蹲在地上蹲累了,幹脆就盤腿而坐,伸出左拇指指了指屋內,道:“放心,他就是這個樣子,氣一會兒明天照樣好好的,才不會因為我的一次失誤才歸罪我,我們從小一塊玩到大,雖是主仆,但其實關係鐵著呢!”
林詡“哦”了聲,“那恭喜你,不會被你主子給扔了,要是以前的我,你早就被我丟山裏喂狼了不下千百遍了。”
單郢嗬嗬兩聲,側眼看他,“那我真是幸運了,你現在已經不是山大王了,老巢都被別人給砸了,我也算是好命遇上現在的你才能夠繼續活著。”
林詡嗬嗬兩聲,“無聊。”靜默不語,抬腳走進旁邊的廂房內。
單郢亦是回之以嗬嗬,“幼稚。”盤腿深思,覺得不對,對他喊道,“喂!那是我的房間。”
“以前是看你傷重才允許你住,現在好好的還進來幹什麼?”隨後也趕在門關上那一刻跑了進去。
阿弗看著那扇轟然關上的門,聽著裏麵的砰砰聲桌椅碰撞腿腳碰撞的聲音,不禁嗬嗬:“熱鬧囉!以後可有的玩了。”
或許是蹲得累了腳也有些酸,提起衣袍跳了幾下又壓了壓腿,伸了伸腰。
阿弗彎腰下身,感覺體內骨骼哢嚓一聲,不知不覺地就哎呀出聲。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動,還是睡太久了,這副身體有點僵啊!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咳嗽,阿弗轉頭看去,竟是賀蘭毅看了門,站在屋內看她這幅古怪的模樣。
阿弗伸腰的動作一頓,尷尬地直起身來,輕咳道,“賀蘭兄,你恢複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