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府,滿身淡黃色澤的雀兒貪戀著午後溫暖的日光,慵懶地躺在籠子裏酣睡,任憑主人拿著食物如何逗趣它都置之不理。
寧全坐在庭院的石凳上,石桌上正擺放著一個鳥籠,籠內雀兒酣睡不止,他看著昏昏欲睡的金絲雀,哼哼了兩聲,“日光正好,你也起來叫一叫,別整日裏睡個沒完。”
傲驕的金絲雀轉了轉鳥頭,明明聽見了卻裝作視而不見,換了個舒坦的姿勢繼續睡。
寧全看著這副嗜睡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昏昏欲睡,打起了瞌睡蟲。
一手靠著頭撐著腦袋,一手放在石桌上,手邊書冊裏夾著一封皺巴巴的書信,那是李岱百忙之中拖人給他稍來的。
送信的長吏千交待萬交待這信很重要,附在他耳邊低聲喃喃:“大人吩咐了寧爺您看信時一定要小心謹慎,更是要我叮囑您千萬不能一邊看信一邊喝酒。”
他聽得腦袋抽了抽,什麼時候他李岱竟敢管起他喝酒這事了,自己一怒之下喝了這句:“李岱是有病吧?”
長吏訕訕地笑了笑:“這還不是防著寧爺您醉酒後胡說八道,到時還要去麻煩大人忙裏偷閑去撈您。”
說完就想連忙跑掉,又扶著門追補了一句:“這都是大人的原話來著,寧爺您到時真的要克製住。”
寧全啐了一聲將人趕走又將大門給掩上,這才舒舒服服地坐下來打開書信來看,其實裏麵不過是寫著那些年關於清河郡主的二三事,看完信後他抽了抽腦袋,搖頭嘖歎:李岱真是夠了,真以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他門兒清才曉得不去碰那些。
歎氣之餘又感覺頭疼,因為近日沒日沒夜地忙著查案找線索,又要研究那藥物的成分,睡眠時間嚴重不足,都這般辛苦了案情卻始終一無所獲。
李岱也在信上交待了上頭已經關照過,清河郡主位份尊貴無雙,一旦徹查再牽扯出什麼肮髒的東西肯定會損傷皇室顏麵,到時候失了民心怕是會危及周朝穩固的萬裏河山。
所以,許澈當之無愧成了替罪羊,死後還要發揮自己的餘熱,讓世人知道這事其實真的很簡單,其實就是修了陵而已,誰家不修陵,站出來瞧瞧。
至於他那死因也隻能歸咎到那個最後打人的嬤嬤身上,雖然寧全知道這並不是致命傷,但隻能這樣草草結案。
如今,宣和百姓都在義憤填膺地懟天懟地,由於宣和知府許澈許大人拐賣幼童修建陵寢,引起眾怒,朝廷亦是一片驚駭憤怒之聲,這件事如今可是鬧得沸沸揚揚,許家大宅被輪番轟砸搶掠,一波鬧完另一波又起,最後包括府城內所有姓許的都遭了殃。
隻要跟許家染了一丁點關係的都被群眾遷怒,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誰讓真正的事主都死了呢?
至於清河郡主,雖然“無辜”,但也被人唾罵了千千萬萬遍,誰讓她養了個好兒子。
前日,一頂鑲金嵌玉、珠光寶氣、絢麗豪華的大轎停在了許家大宅門口。
頃刻之間,所有關於清河郡主不好的指指點點瞬間消弭殆盡,如今隻要誰敢再瞎說清河郡主的謠言,當心下一刻東窗事發就人頭落地,百姓們瞬間噤若寒蟬,所有蠢蠢欲動的愚民紛紛如走獸散去。
肅王駕臨宣和府,巡撫大人鞍前馬後好生相迎,當看到清河郡主亡命的陵寢時,那留著美髯,高大威嚴的男人也瞬間曲腰佝背,眼神晦暗不明。
當有豪氣萬丈的百姓大膽控訴清河郡主的罪狀呈上他麵前時,訴狀言辭激烈,更是激起群怒憤憤難平。
即使是皇親貴族也終難逃脫那白紙黑字,更何況證據確鑿,翻案不得。
肅王含淚咽下苦果,但許澈既已死,罪責既已認,清河郡主慈母多敗兒也因此付出了代價。
皇家之人都可以退到如此地步了,你們這些愚民也就見好就收,別再追究著死人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