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之夜,百鬼出行。
家家戶戶雖然早已閉門不出,但還是在大門口吊起了盆提燈,白色的紙燈籠在風口處搖搖蕩蕩,大門口點燃“迎魂火”的麻稈兒,紅與白交相輝映,火光明明滅滅。
世間的人,早已寂靜安寧地入夢。
而冥界,卻是將人間點綴得熱鬧,繁華,喧喧嚷嚷。
宛若除夕之夜,甚至比起人間團圓還要熱鬧非凡。
黑夜,長街,阿弗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鬼在路上招搖過市,心情湧起一股異樣的興奮,然而亦是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很是困惑。
眼睛裏,遲疑...困惑...震驚...紛紛雜雜的思緒一湧而過。
麵前忽然湧過來一大群的魑魅魍魎,都是同族啊!
該不會齊心協力抓她回去的吧?
想想也對,以前他們其中有些人死後卻逗留在世間為非作歹,還不是被她給趕回去的。
如今,風水輪流轉,總算轉到自己頭上了。
阿弗腦袋一熱,立即後退欲跑,孰料身後方已是迎來了無數鬼魅。
他們超她的方向奔跑而來,夾帶長風呼嘯而過。
一鼓一揚,卷起她的袍服烈烈迎風而起,暗紅在月下漂浮遊蕩形如鬼魅,額前甩起的碎發拂在她眼前,幾欲蒙住她的眼。
耳畔中風烈烈而過,風聲夾帶著他們口中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大人”,響徹雲霄。
再度睜開眼,阿弗內心是淩亂的。
原先以為是做夢,夢境一醒卻又成真,看著眼前這副尊享鬼魂朝拜的盛況。
忽然很想像人間的皇帝一樣,朗聲說道:“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然,現實是,她慫慫地抬起手,慫慫地說道:“起來吧!”
別跪了,這樣會折壽的,雖然她已經夭壽了。
眾鬼魂應聲而起,隨即席地而坐。
腰背直挺挺地立著,跪坐在小腿上,雙手合握疊放在大腿上,眼神含光向她迎來,嘴角微微一笑,笑而不露齒,矜持又乖巧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阿弗咬牙忍著自己不能亂笑,照本宣科地學著他們的坐姿坐好,“你們....有事?”
“大人,今日是中元節,我們好不容易能出來見您啊!”
“聽鬼差大哥他倆說您忙,沒空回家,所以我們也隻能趁這個機會來了。”
“沒想到,剛出門就見到您,真是驚訝。”
阿弗有些語滯,當初不過是自己的一句借口,沒想到竟然還把他們給招來了,也是罪過罪過。
我是真的不想見你們啊!
耳畔中他們的聲音雜亂無章,阿弗隻聽得頭痛欲裂,喃喃道:“我想靜靜......”
一息之間,眾鬼噤若寒蟬,齊刷刷地閉嘴不語。
一陣寂靜,阿弗盤著腿隨意地坐著,一手支起下巴,一手撚著那火紅嗜血的彼岸花,幽幽的靈香刺激著她的鼻腔。
彼岸花,除了引魂,還有喚醒之意。
喚醒的,便是死者生前的回憶。
原來,她不是還在這裏,而是她回到這裏。
轉了這麼多圈,自己還是自己。
阿弗歎氣道:“既然你們看也看了,沒事就各自散去。”
他們卻微微有一頓,卻是不走了。
阿弗笑了笑,“再這般耽擱下去,天可就要亮了,好歹一年一度中元佳節,我們可不能浪費了,該怎麼玩就怎麼玩,該怎麼鬧就怎麼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