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泱泱的一大片烏雲頂在他們頭頂上,像是積悶了好久的鬱氣,這下子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下子便將天地傾覆。
女人將孩子從被子裏抱了出來,摟在懷中,看了許久道:“他們說你可能不是,可我怎麼覺得你就是呢?大概是作為母親的直覺吧!“
鼻尖碰到孩子的鼻尖上,她輕輕地笑道:“我嗅到了你身上沾染了她的血腥氣,所以,你就是她了。”
她看著孩子的眉心,一下一下地溫柔地撫著,喃喃道:“我的杏兒何其無辜?無辜到因你而死?”
“她走的那年同你一般大,可她身體很好,從來不生病,而你從進門就一直這般渾渾噩噩的,明明氣若遊絲,為何偏偏命不該絕?”
要一個人的命,不過是一瞬間的決定。
或許是一碗湯藥,或許是一把匕首,或許是把人囚禁起來,生不如死。
或許,隻是在你把手放在嬌嫩脆弱的脖子上。
隻要輕輕一折,就碎開了。
手順著眉心一下一下緩緩地往下移,她道:“你真是不幸,出生在那般的人家,然而你又是慶幸,出生在那般的人家。”
她嗤嗤第笑著:“你怎麼總是生病啊?這要怎麼辦?如你這般活著忍受病痛的折磨倒不如索性去了便是,求個解脫可好?”
如果沒有你,或許一切都不會這樣了吧?
可是就算沒了你,我的杏兒也不會就此複生。
我的杏兒,她到底做錯什麼了?
女人死死地咬著下唇,心底一遍一遍地自問著,卻是沒有答案,沒有解釋。
她的手已經不受控製般地朝孩子的脖頸上伸去,柔嫩的肌膚,輕輕一揉捏便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瘀痕。
她隻用了一隻手,就足以將她的脖子環在她的拇指和食指中間,五指微微用力,與肌膚緊緊不分。
她閉著眼睛,全然不敢看手下的畫麵。
她死死地咬著牙,使勁地把自己的眼淚忍在眼眶裏。
“對不起。”
......
......
雨還在下,沙沙沙,雷聲轟鳴,轟轟轟。
“娘。”
一聲近乎低吟嘶啞的童聲忽然響起,在這嘈雜的雨夜下卻顯得異常地突兀。
女人似乎陷入了夢境裏,因為她仿佛聽見了女兒在喚她,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一絲笑。
雨點沙沙地叫囂著,那聲童音再次響起,“娘。”
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女人的神智,隻見她身體在那一刻驟然僵硬,手猛然一滯,仿佛觸電了一般立即從脖子上鬆開。
她睜開眼睛,正好看見手下的孩子正睜著無辜的黑眸看著她,黑眸裏水霧朦朧。
她吃驚地喊道:“杏.....杏兒.....”可話出口卻完全嘶啞地聽不清聲音。
她胸口處起伏不定,伸手緊緊地抱著手中的孩子,手指一顫一顫地發抖,“杏兒,是你嗎?杏兒,是你活過來了嗎?”
阿弗閉著眼,輕輕地點了點頭。
女人撕心裂肺地哭著,淚水奪眶而出,“杏兒,真的是你,你真的活過來了。”
她雙手將孩子緊緊地摟在心口處,接近發瘋般地嘶喊著,“娘好想你,你知道嗎?娘盼你盼了要五年了,想你想了你五年,娘都要瘋了。”
“你跑哪去了?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你不要娘和爹了嗎?你怎麼可以就自己跑掉......”
哭了不知多久,她才想著將孩子鬆開,抽泣的聲音依舊低啞,她道:“讓娘好好看看,你瘦了,怎麼瘦了這麼多,身子怎麼這般冷。怎麼辦?你怎麼病了?......”
看得越久,她的心越發地難以平靜,難以置信般地捧著她的手,“怎麼會這般,他們是怎麼虐待你的?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
她像隻發瘋的母獸,眼底血絲泛濫,嘶吼道:“娘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不要怕,娘會治好你的,娘不會再讓你離開的,你不要怕,有娘在。”
她索性將孩子抱離炕上,“我們找大夫去。”
阿弗伸手抓住她的衣領,黯淡幽沉的雙眸看了她許久,道:“娘,我這些年到底去哪裏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一邊往她身上套著厚厚的棉衣,一邊哄道:“你沒去那,隻是睡著了,現在醒來了,你不知道娘等你醒來等了多久。”
她把孩子抱在身前,走到門口轉身從門邊拾起一把傘,道:“現在別說話,治好病後咱們就離開這個地方,跟你爹說咱們不參與他們的事了,咱們一家離開這裏,什麼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