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闔了闔眼,抬起袖子將眼前的明亮湮滅。
似乎隻有漆黑一片,才能夠讓他放心下來,沉下心才好仔細想想,那裏,那下麵究竟是什麼聲音。
......
......
“自己起來。”戚淳冰冷的眼神落在了高嵩身上。
高嵩嘴裏發出吞吞吐吐的求饒:“......饒命饒命,小人再也......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不敢了......”
戚淳一把將人從地下暗格裏拖了出來,一直拖到了欄前:“饒命嗎?”
他輕笑著,仿若在看小醜說不好笑的笑話似的。
高嵩閉著眼,冷風從嘴部灌了進去,如刀在剮自己的肉一樣。
鈍痛的刀子,一寸一寸地摩著摩著。
戚淳道:“看到了沒有?看到了下麵的東西沒有?”
“......你要是能從這裏爬下去,爬下去,還不死,我就饒了你。”
高嵩瞳孔猛地睜大,搖晃著腦袋。
但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襲卷著整個身子。
......
天已經亮了。
隔著朦朦朧朧的一層紗帳,阿弗看著那金色的麵具,從朦朧到清晰。
朦朧的是現在所看到的,而清晰的,是存在自己記憶中的,這個麵具,清晰地烙印在腦海裏。
手不由自主地便伸了過去,觸手是一片冰涼。
金色的質感,沉甸甸地落在自己手上。
鑲金卷雲龍紋的金色麵具覆罩下,是白龍圖騰,卷雲暗紋。
阿弗的眼眶忽然便熱了下來,有什麼東西在眼角積蓄著。
這個麵具,一刻便不曾從他身上取下來過。
便是她有一回故意開玩笑,故意招惹他想將他臉上的麵具奪下來,都被他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第一次,他跟自己說,有些東西碰不得。
第二次,她還是失敗了,問為什麼。
他說,有些秘密最好不要嚐試著去得知,因為人和人之間,實話說得太多,反而會物極必反。
麵具忽然從自己手邊跌落。
阿弗急忙彎下腰去撿。
髒了他會不高興。
在摔落地麵之時,麵具陡然浮起,快速地穿透紗帳往層層疊疊的重影處掠去。
那人已經將麵具覆在麵上,靜靜地望了過來,忽然便巋然不動了。
阿弗怔怔然,忽然也一動都不動。
看著他,也仿若穿透了千山萬水,仙路迢迢,枯骨成沙,怔住了一輩子,也望了一輩子,恍恍惚惚了一輩子。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
白衣世無雙的是他。
血衣大殺四方是他。
覆手鎮魍魎的是他。
改寫生死逆穹蒼的是他。
阿弗想開口,想問他,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為什麼放棄了她?為什麼又要複活她?
可嗓子疼得厲害,聲音沙啞得厲害。
那人亦不說話,隻是依舊將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麵前。
阿弗深吸了一口氣,抬腳邁了過去。
過去一直是自己在跟他抗爭著,抗爭著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得到他的允許。她的意見向來不重要,他的決定便能決定好安排好她的一切。
他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傀儡?他鬥爭的工具?
一步一步地腳印落下地板,卻恍若有千鈞之重。
這麼近,這麼近,這麼近。
好久不見。
阿弗恍然間,在心底釋然地笑了笑。
時間忽然便靜止了,空氣都停住了流動。
雲卷雲舒,天穹上空的雲都停住了翻轉。
孤雁歸巢,每一根羽翼也靜了下來。
風呼呼地吹著,像是睡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