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居!你在哪裏?”
一道嘶啞的女聲,在廣漠中傳開,那聲音飄遠去,永遠也得不到回應。
這裏是一片沙漠,眺目望去,視線之內隻有一片荒蕪,沒有一個人,沒有一棵草。程清璿站在沙漠之中,無依無靠,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裏,怎麼走也走不出去。
這裏是荒涼的世界,孤寂到隻能聽見她自己的腳步聲…
程清璿站在驕陽底下,被烤得臉頰發疼。她已經在這片沙漠裏走了一天一夜了,她很疲憊,嘴角破裂,幹燥的唇看上去像是枯草葉。這裏的白天是炙熱的,晚間卻冷得像冰窖。她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哪裏,記憶裏也從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讓程清璿心生恐懼。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程清璿還是沒能走出這片寸草不生的地方,她放棄了掙紮,仰躺在金色的沙漠上,沙子將她的皮膚灼燒出紅色的小泡泡,她看著頭頂碩大的紅色烈日,伸出幹燥的舌頭舔了舔,舌尖被破裂的嘴皮弄得發痛。
“幽寶…”
程清璿放棄了鬥誌,選擇慢慢等死。
黃沙滾滾,從她的身軀上刮過,她閉著雙眼,臉頰被沙子拍得生疼。
。
嘩——
嘩——
隱約有浪花聲在驚響,一股冰涼的水灌進耳朵裏,手指顫了顫,程清璿模糊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泡在水裏,而她的手指正陷在濕潤的沙子之中。
卷翹的眼睫毛微微顫動起來,好一會後,她才費力睜開眼皮。
眼瞼剛掀開,很快就又被拍來的浪花蓋住。
貼在水裏的那張俏臉上浮出驚愕來,程清璿詫異地想,她不是應該在沙漠裏麼?她張開嘴吐出一口水泡,這才想起,自己跟康然一起墜入了雲江裏。難道,自己還沒死?
程清璿搖搖腦袋,雙手撐在水中沙子裏,頭顱從水裏抬起來。
她看到了什麼?
她看到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在夜色中掀起滾滾浪花,這波濤澎湃的場麵,讓她再次驚住。
目光忽然變得難以置信起來,程清璿費力抬起手揉了把臉上的泥沙,她再看了眼眼前的畫麵,依舊是望不到盡頭的海水!
“這…”
難道她被一路從雲江衝到了大海裏?
自己這命也太硬了吧,被衝了這麼遠竟然還沒死!
程清璿動了動身子,一陣劇烈的痛意從腹部傳來,她臉色猛地一白。程清璿低下頭看自己的腹部,卻發現自己身上穿的不是那件情侶體恤,而是一件男士襯衫!更詭異的,她的腹部還在往外冒血,那殷紅的鮮血注入海水裏,將她身旁的海水都染紅了。
而天,卻在下著滂沱大雨。
程清璿再一次怔住。
這衣服、這大雨、這傷口的位置,都好熟悉…
忽然,一個讓她腳底生寒的想法,冒出她的腦子裏。
“她在哪兒!”
“她還沒死!”
一陣焦急的呼喚聲在身後響起,跟著,一群人跑進淺灘裏,淩亂的步子將海水踩得嘩嘩作響。程清璿回過頭,便見到夜幕隻下,一群身穿白衣大褂的男人隱約朝自己跑過來,她怔愣望著這一幕,終於記起,為何似曾相識了。
這裏根本就不是幽居所在的世界,這裏分明就是她被汪昊穹刺殺身亡的那片海域!
她又回到了唄汪昊穹刺殺的那一天!
“她受傷了!”
“快打電話給所裏,準備搶救工作!”那群人跑過來,將程清璿團團圍住,程清璿被他們圍得密不透風,她本就受傷流血過多,沒堅持幾秒就暈了過去。
迷糊中,她隻能模糊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上了一輛車,剩下的便是一片空白的意識…
*
急救室裏,一群白衣大褂圍著一張急救病床,他們看著血色盡失的程清璿,都感到惋惜。
第八個‘九號血色藍’攜帶體,竟然也死了。
他們最後的希望,滅了!
“快看,她又有心跳了!”
“血壓也開始上升了!”
“教授,她還活著!”
程清璿被帶進來時已經停止了心跳,他們經過一係列搶救也沒能將她從死亡線上拖回來,就在他們都以為她已經死了的時候,偏偏她又有了心跳。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眾人齊齊看向監護儀上重新跳動起來的紅線,麵上都露出激動而癲狂的神色。
“是‘九號血色藍’起作用了!”
“我們成功研發出來了真正的血色藍!”
年邁的教授推了推眼鏡,激動地語無倫次。“快!快給她實施手術,這個人不能死,她必須活著!之前所有實驗數據被毀,血色藍9號被盜,老板震怒。現在找到了唯一的活體血色藍攜帶者,老板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的!”
隻要程清璿不死,很快,他們就又能研究出另一份血色藍藥物了!
“是!”
“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程清璿被長劍刺破的腸道再次被縫合,小助理跑去血液庫取血液,另有一批人守在手術現場進行急救手術。手術室外,另一批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員跟德高望重的專家聽到了這個消息,死氣而呆板的臉上露出解脫的笑意來。
…
程清璿再次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她看著白色的房間,好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個房間的牆體用特殊材料製作而成,不僅不堅硬,反倒柔軟光滑。屋子裏沒有任何一樣生活用品,連一個玻璃杯也沒有,除了一張軟體床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擔心程清璿不配合想不開,為了阻止她而尋短見,這群人可謂煞費苦心。
程清璿試著坐起身,才一動身體,腹部就傳來劇烈的痛意。
她又一頭栽下去,痛的滿頭都是汗。
“有…”
“有人嗎?”
程清璿的聲音很小,她不知道這間屋子內被安裝了竊聽器,任何一點輕微的聲音,外麵的人都能通過擴音器聽見。
“她醒了!”
負責看護程清璿的小助理聽到動靜,第一時間跑出去,不一會兒便有三個男人走進來。一個老年,一個中年,一個少年,老的頭發花白,戴著一副眼鏡,正是參與搶救工作的老教授,另一個中年人穿著黑色體麵的西裝,跟這個實驗室裏的氛圍格格不入。剩下的那個年輕人是剛畢業的博士實習生,他是負責記錄數據的。
門被推開,三個人依次走進來。
程清璿戒備看著他們,瞧清楚了他們的裝扮,心情變得很沉重。
“這是哪裏?”她已經好幾天沒有開口說過話了,猛然說話,喉嚨都是一陣癢。
戴眼鏡的老頭走過頭將程清璿的眼睛皮撐開,他盯著她眼珠看了一會兒,笑著說:“恢複得很不錯,可以開始著手準備重啟實驗了。”
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那對狹長的狐狸眼眯起,他走過來將眼鏡老頭的手從程清璿眼睛上拿下來,才說:“林教授,她才剛醒,她在這裏也跑不了了,重啟實驗也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老始,老板已經等不及了,他上次震怒之下差點把我們殺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研發出第二份血色藍,否則老板再次發威,你來擔待後果?”林滄水似乎有些忌憚姓始的中年男人,說這話時,都不敢看男人的眼睛。
黑衣男人猶豫了一下,才說:“悠著點,她不能死。”
“放心,我有分寸。”
程清璿看著這兩個男人唱對戲,心裏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有多糟糕。
她到底還是成了被研究的活體實驗對象。
“可…可以給我喝口水嗎?”她嘴裏都快幹死了。
聽到程清璿的請求,屋內三個男人同時一愣。他們以為程清璿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處境後,會要死要活的好一陣鬧騰,她反應如此平靜,他們三人倒是覺得詫異。
“小劉,去拿杯水來。”黑衣男人對身後的博士助理小劉說。
小劉點點頭,剛準備去拿水,就聽到林滄水說:“先讓我抽兩管血去做檢測化驗,喝水了會有影響。”
小劉硬生生止住腳步,為難看著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朝程清璿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便是默認了林滄水的做法。
大號針管插進程清璿的手臂肉裏,程清璿看著林滄水做這一切,沒有吭一聲,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也沒有力氣掙紮反抗。林滄水抽了一管子血,又朝她胳膊紮了一針,程清璿咬著牙齒,在針筒裏的血液剛抽到一半量的時候,再次暈厥了過去。
林滄水把第二管血抽好了,用盒子裝好,這才跟身後的小劉說:“小劉,去給她拿杯水來。”
小劉看著已經暈過去的程清璿,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被林滄水的冷酷給嚇到了。
黑衣男人拍了拍小劉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你剛來這裏,不了解這是個什麼地方。這個地方是吃人的…等你呆久了就會知道,那豬狗牛棚都比這裏幹淨。”中年男人說完就走出去了,小劉看著男人的背影,有些驚訝。
這始教授可是研究所裏最德高望重,最受老板器重的人,聽他這話的意思,難道留在這裏工作不是他的本意?
。
“如果你累了,原地等我,我背你回家。”
“如果你傷心了,一定記得,要來我懷裏。”
極好聽的聲音從遠處飄了過來,程清璿看著麵前的白衣少年,他身姿挺俊如鬆柏,白色襯衣下的肩膀不算厚實,但她卻記得,這個背,背過她無數次。
他背對著自己,程清璿看不清他的模樣。
程清璿一步步緩緩朝青年靠近,問他:“你是誰?”
青年微微一怔,他慢動作轉過頭來,那一張臉被白霧遮擋,隻有一雙翛然墨眸凝視著自己。
那對雙眼裏麵,藏著寵溺、藏著思念、也藏著苦楚。
“小羽,你連我都不記得嗎?”男孩將她摟入懷中,他氣息冷漠,可懷抱是溫暖的,他們似乎這樣擁抱過無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