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痕在經過一天一夜的休養生息後,可謂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
雖說這出征成了常規的戍守,但夜無痕卻也沒有半分懈怠。除了休沐日,夜無痕都是整天在校場中練兵的。我雖然喜歡在他身邊賴著,但也不會說倚仗著他對我的情誼便為所欲為,沒了分寸。像校場這種地方,我一向是不靠近的。
每日清晨,天不亮他夜無痕便去了營地校場,然後披星戴月歸來。如此一來,白日裏幾乎便瞧不見他了。
校場離得並不是很遠,一盞茶的功夫足矣。我這些日子胃口出奇得好,但依舊會等不到用膳便又覺得饑餓,開小灶的傳統就此傳承了過來。也是有這條件,不然我也是能忍的。
吃的又勤又多,閑來無事,我總喜歡溜達到校場去,在那校場的圍牆外,聽著將領嘹亮的指揮聲慢慢踱步,順帶消食兒。
厲害的是,我竟能從中準確的分辨出夜無痕的聲音。
日子就這麼愜意的過著,我沒注意到那胡楊是何時釀出的新芽,倒是那鮮嫩的綠蔭驚豔了我的雙眸。
我在這裏已經近三個月了啊,我心中暗自感歎一聲,抿唇笑了。
心中有那麼丁點兒的小欣喜,小得意。
原本以為雖然是說服了夜無痕,但他也隻是留我三五天,最多也超不過半月。如今兩月有餘了,我還能與他廝守著,怎會不得意?
我摸著自己的小腹將投向校場的目光,美滋滋地收了回來。踱著步子,慢悠悠的朝著軟榻靠近。
還未到夏日,我午睡的習慣便提前養好了。
夜無痕專門從慶安王那裏討了個小丫頭來服侍我。那丫頭名喚茯苓,十三歲的年紀,卻沒有豆蔻年華的姑娘們的活潑伶俐,性子安靜沉穩得出奇,做起事來更是麵麵俱到,穩妥得即便真想雞蛋裏挑骨頭來作難她,都無從下手。想來她這般,要麼是天生穩重內斂的性子,要麼就是吃多了苦頭,練出來的。
我盯著那正彎著腰,兩隻小手忙碌著為我整理軟榻的小小的身影,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憐惜。
不知是不是我的目光太過焦灼,茯苓轉過身來。難免四目相對,她忙頷首低眉。雙手交疊在腹前,踩著碎步,疾走過來。
剛開始的時候,她是不扶我的,慢慢慢慢的也不知怎的,當我在門檻上邁進邁出的時候,她總會輕扶我一下。
恰如此時。
我覺得,這小丫頭應該是識破了我的身份。
我側著身子倚在軟塌上,茯苓為我蓋上薄毯,將我平日裏翻閱的書冊雙手奉上。
晌午小憩時,我習慣先讀會兒不太晦澀難懂又頗有生趣的書,像遊記,田園詩詞,怪誕奇談等等。但這次我手執著書冊,目光卻落到恭候在旁的茯苓身上。
“你在慶安王府裏作何差事?”我問道。
“回公子,奴婢在王妃身邊貼身侍奉。”
竟然是慶安王妃的大丫鬟!我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毫不吝嗇眼中的讚賞之情。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她小小年紀如此的沉穩幹練。
想到近日來她貼心的舉動,我勾唇一笑,打趣道:“你這小丫頭是將本公子當作你家王妃侍奉了吧。”
這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暗指她將我當作女人侍奉。這小丫頭如此年紀便被提為了一等丫鬟,想必,腦子也是不笨的。
茯苓一下子跪了下去,靜默著叩首。
謙恭順從,明明什麼也沒做錯,也得擔起主子的刻意的刁難,這便是為奴為婢的悲哀。
我輕歎一聲,微微搖頭。
“你起來吧,我並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我不過是想要試探試探她是否如我所料識破了我女子的身份,卻是……
茯苓的反應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
奴婢和主子永遠沒辦法放到平等的地位上談笑,即便我願意,她也是不敢的。
明知不可能偏要為之。我勾著唇角嘲諷著自己。
同一件事上,這是第二次栽倒了。上次對著伊湄鬧了脾氣,這次,倒是有了些徹底醒悟的明朗。
我身為賢德王府的小郡主,悠然公主時,我與我那小丫頭同食同寢,如同姐妹的情分,應該是八年前隨著賢德王府,一起毀了。
“奴婢知曉公子想問什麼,公子若是不責怪,奴婢便大膽直言了。”茯苓忽然開口。
我敷衍著點頭,經過剛剛那一出兒,對於她口中的“直言”二字,我有些不以為意。
“公子的習性如王妃懷有身孕時頗為相似。”
呦,這次還真是“大膽”了,我挑眉打量著她,心下又驚又喜。
好不容易撬開了她的嘴,當然是要乘勝追擊。眼珠轉了轉,我問了個模棱兩可的問題。
“男子還能懷孕?”
茯苓極快地抬眸對上了我的雙眼,不過一瞬,迅速移開。
“其他男子絕無可能,但公子,奴婢說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