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低眉斂目,沒有接話。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瞥向囚車,“天樞的人皆都受盡苦難,對我們而言,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總歸都是做狗,主子是誰,對我們而言又有什麼重要的?”
夜風拂過。
幾縷碎發輕撫過她的麵頰,襯得那張清秀的麵容蒼白涼薄。
她的眼眸中多了些掙紮,咬了咬唇瓣,又緩緩道:“她也在軍營裏,情況很不好。拋棄她的你,才是世上最無情無義的人。”
她走後,蕭廷琛叼在嘴裏的狗尾巴草不覺翹了翹。
昔日他君臨天下,自問對待百姓、對待下屬從不刻薄。
可金判判不過是在酒樓中耍了個酒瘋,世人便都覺得是他蕭廷琛薄情寡義……
就連從前跟過他的下屬,都如此認為。
可見做一千件好事,都抵不過別人一句詆毀。
男人雙手枕在腦後,躺倒在囚車裏。
他透過鐵柵欄望著夜空。
如果按照他以前“寧可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脾氣,必定要毀掉這個背叛他的天下。
可是……
那個嬌軟清媚的小姑娘,悄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她總是幹幹淨淨,總是對這個世界存著歡喜。
她影響著他,他對這個世界所有的善意都來自她。
男人薄唇彎起笑容,眉梢眼角都是寵溺。
等結束掉司空辰、安頓好大雍,他一定要馬不停蹄地趕去南疆接她回家。
四野傳來蟋蟀和夏蟲的鳴聲。
男人閉上眼養精蓄銳,等待決戰的到來。
翌日。
天際遼遠,金烏從地平線一點點升起,染紅了如血朝霞。
城外,攻城的號角聲陡然吹響。
齊國的士兵們陣型有序,在整座金陵城還沒從昨夜的睡夢中醒來時,烏壓壓地湧向這座古城。
司空辰悠閑地坐在軍隊後方。
他吃著茶,瞥向囚車裏的男人,“懷瑾猜猜,今日攻城,孰勝孰敗?”
蕭廷琛褪去細鎧,隻穿著單薄的雪白襯袍。
他的傷口被草草包紮過,一隻胳膊還裝模作樣地吊在胸前,笑得一臉諂媚,“當然是老師獲勝啦!老師神機妙算、運籌帷幄,比起古朝的諸葛亮也不惶多讓,我和宿潤墨哪裏比得過老師?”
司空辰低笑兩聲。
他輕撫茶盞,溫聲道:“當了多年金陵書院的院長,手底下也曾教導過不少出色的學生,其中尤以懷瑾、潤墨最是出色。你性子古怪,行事從不講章法規矩,從我這裏學到的僅僅隻是些拳腳功夫。潤墨身懷血仇,不止功夫出色,謀略也相當出彩。可惜,他再如何擅長陰謀詭計,也終究不是老夫的對手。大齊與雍國這場戰役,你們必敗無疑。”
蕭廷琛慵懶地靠在鐵柵欄上。
凝著司空辰平靜睿智的眼眸,他輕聲:“老師一生都是傳奇,膝下卻沒有半個子女。我很好奇,老師這輩子可有愛過女人?”
他在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