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潤墨說完,禦書房陷入了寂靜。
蕭廷琛不知何時站到了花窗旁。
紫檀木描金煙管彌漫出嫋嫋青煙,他的臉隱在一籠籠煙霧中,令人看不真切。
宿潤墨注視著他修長的背影,語調格外冷靜,“蘇姑娘是南疆女帝,她不會無緣無故派兵攻打周奉先。微臣以為隻有三種可能,第一,蘇姑娘空有女帝之名卻無女帝之實,有人代她執掌朝政。第二,周奉先天生腦子少根筋,恐怕做出了挑釁南疆之事,才惹來禍患。”
“第三呢?”
蕭廷琛吐出一口煙圈。
“第三……蘇姑娘忘記了自己是哪國人。換句話說,她可能失去了從前的記憶。皇上試想,這麼久以來,咱們沒收到過蘇姑娘半封信箋。曾經是蘇堂挾製她,如今蘇堂已死,蘇姑娘貴為女帝,難道連一封信都寄不出來嗎?除非,是她自己不願意。”
蕭廷琛很凶地抽著煙,妖孽的麵容浮現出一抹猙獰。
南疆朝堂當然有能夠挾製蘇小酒的人。
比如那個顏鴆。
但憑借蘇小酒的聰明,躲過顏鴆的眼線寄一封信出來,又算得了什麼難事?
唯一的可能,恐怕正如宿潤墨所言,蘇小酒遺忘了前塵往事,所以才至今沒有任何動靜。
甚至在顏鴆那個狗玩意兒的唆使下,派兵攻打他的軍隊……
好一個顏鴆……
男人麵龐上笑容陰寒。
他轉身,漫不經心地踏出禦書房,“傳朕旨意,南疆叛亂不服管束,朕即日率軍五十萬禦駕親征。”
宿潤墨挑了挑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大雍才剛穩定,皇上又興戰事,怕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蕭廷琛步伐很快,幾近咬牙切齒,“朕恨不得馬上出現在南疆王宮,當著蘇小酒的麵,活剮了她的女幹夫!”
宿潤墨眉心一跳。
蕭廷琛的手段有多狠辣他是知道的,他說要活剮了那個男人,那就絕不可能是開玩笑。
他在心裏默默為顏鴆點了個蠟。
蕭廷琛速度極快,從決定發兵到準備好五十萬兵馬,不過短短兩天時間。
禦駕親征那天,卻正逢吳嵩稟報,說是國公爺回京了。
長安城如今隻有一位國公爺。
陸國公,陸懿。
禦街上,蕭廷琛坐在十八匹馬拉著的華貴馬車裏,連馬車簾子都沒掀開。
他穿玄色龍袍,金龍冠束發,麵容邪佞妖孽。
他垂著桃花眼吃茶,對馬車外的人一副置若罔聞的冷淡態度。
陸懿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路風塵仆仆使他看起來很有些灰頭土臉,嘴唇甚至泛起了些幹皮。
他死死盯著馬車,“聽聞皇上歸京,特意緊趕慢趕從邊疆回來,欲要向皇上請個安。”
這麼說著,語調卻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馬車內,蕭廷琛依舊低垂眼簾。
白皙修長的指尖捏著精致的琺琅彩瓷蓋,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茶沫,薄唇弧度譏諷。
陸懿見蕭廷琛沒搭理自己,也不由自嘲一笑,“昔日背叛皇上,是臣的罪過。如今皇上東山再起,若要治臣的罪過也無可厚非,臣甘願受之。隻是……”
滄桑的眼眸中泛起猩紅,他冷聲:“千錯萬錯都是臣一人之錯,求皇上看在小酒的麵子上,勿要遷怒臣的家人。尤其是小酒,臣聽聞她已經死在金陵城,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