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闌珊,少女身形搖搖欲墜。
蕭廷琛下意識將她攬入懷中,連聲音都開始輕顫:“蘇小酒?”
蘇酒眼前一陣陣發黑,神誌漸漸模糊,下意識抓住蕭廷琛的衣襟,“我有些乏了……蕭廷琛,我有些乏了……”
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嬌弱女子。
自幼長在那樣的環境裏,有什麼苦難是她受不得的?
隻是經曆了這麼多,身心像是千瘡百孔,甚至似乎快要失去堅持的理由……
蕭廷琛抱起她,慌張地朝寢殿跑去,“宣禦醫!來人,宣禦醫!”
以伍靈脂為首,整座太醫院的禦醫都被叫到了乾和宮寢殿。
龍帳低垂,少女的細腕搭在脈枕上,伍靈脂親自問脈,半晌後臉色難看地退到旁邊。
似乎不敢確診,又有幾位年長的禦醫親自診脈,最後皆是搖頭歎息。
蕭廷琛一把揪住伍靈脂的衣襟,“你們歎氣是什麼意思?!小酒她到底怎麼了?!”
“皇上息怒……”伍靈脂掙開他,低眉斂目地退後兩步,“蘇姑娘本就身嬌體弱,這兩年處處奔波,再加上憂思過度,這才累壞了身子。敢問皇上,蘇姑娘前兩月是否淋過大雨?她風寒入體,因為沒及時得到妥善治療,寒症已經深入骨髓。再加上她當年曾身中寒毒,可謂雪上加霜……”
伍靈脂後麵說了什麼,蕭廷琛都沒聽進去。
耳畔反複回響的,是“風寒入體”,“雪上加霜”。
是了,他前兩月罰她關在囚車,在南疆重華宮外淋了大半日的雨……
蕭廷琛在龍榻邊坐了,妖孽的麵容隱在陰影中。
他沉聲:“可有治療的辦法?伍靈脂,你知道蘇酒對朕意味著什麼,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朕都要治好她。”
伍靈脂沉默。
蕭廷琛緩緩抬眸,瞳孔中似有屍山血海,駭人至極。
伍靈脂避開他的視線,“咯血之症,無藥可解。若是好好調養,蘇姑娘餘生還有兩三年光景。若是皇上繼續對她胡作非為,活過半年都是奢望……”
“兩三年?!伍靈脂,你不是自稱神醫嗎?!你不是能生死人肉白骨嗎?!為何連咯血症都治不好?!”
伍靈脂苦笑,“皇上,那都是市井間的讚譽,再厲害的大夫都不可能令病患起死回生,微臣如此,天下所有大夫皆是如此。”
寢殿陷入詭異的靜默。
禦醫們唯恐被蕭廷琛遷怒,紛紛告辭退下。
伍靈脂雙手籠在袖筒裏,望向低垂的帳幔,“從金陵到長安,微臣見過太多生離死別,蘇姑娘終究也是凡胎肉骨,做不到脫離生死輪回。
“皇上,好好珍惜眼前人,比什麼都強。謝侯爺他們還不知道北星兒就是蘇姑娘,他們甚至以為蘇姑娘已經葬在南疆……何不趁蘇姑娘還能行走世間,也給他們一次見麵的機會?
“這麼多年兜兜轉轉,舍長為救我等而死,阿瞞遠走西北,花花殉情山崖,昔日最紈絝的容景成了戰場廝殺的將軍,昔日最無能的奉先同樣金戈鐵馬殺敵報國……可無論歲月如何流轉,無論對方變成什麼模樣,大家仍想重回當年。趁著蘇姑娘還活著的時候,讓他們聚聚吧,這是蘇姑娘的福氣,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福氣……”
寢殿燭火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