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琛虎口震得發麻,被迫後退十幾步,胸腔裏氣血翻湧,甚至吐出了血。
他抬眸望去,一位身穿袈裟的老人,腳踩芒鞋,手持拂塵,從遠處笑眯眯走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
就在蕭廷琛帶人圍剿重樓時,上京城王宮。
燈樹葳蕤,在九龍殿暈開淡金色的光,自是金碧輝煌。
蘇酒坐在窗畔羅漢榻上,托腮盯著棋盤,無聊地和自己對弈。
大殿角落的洗臉架旁,陸執正認真洗去敷在眼睛上的藥膏。
今日是最後一天上藥,意味著他睜開眼,或許就能看見光。
他拿棉帕,一點點洗幹淨雙眼,又換了帕子擦去水珠。
直到麵龐幹幹淨淨,他卻仍舊杵在原地,並不敢睜開眼皮。
他在黑暗中待了十幾年,他害怕睜開眼仍是黑暗,他害怕這些天的期待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寒風穿過大殿,送來蘇酒身上的藥香。
他深深呼吸,為著看一眼藏在心尖尖上的少女,鼓足勇氣睜開眼。
四周皆是光。
少女穿天碧色花籠裙,挽著家常雲髻,細白指尖捏著一顆黑玉棋子,正漫不經心地在棋盤上落子。
她膚色瓷白,側顏清麗絕倫,細頸如天鵝,舉手投足都是溫婉雍容。
他看得發怔,一步步朝她走近,燭火在她麵龐上跳躍,卷翹的睫毛透落兩扇陰影,最妙的卻是那一抹嫣紅唇瓣,溫軟潤澤,是他從未嚐過的滋味兒。
走近了,他一把握住她的細腕,脆聲喚道:“姐姐!”
蘇酒從迷霧般的棋局裏回過神。
仰頭望向少年,他明眸如點漆,蘊著星星點點的光彩,瞳孔之中清晰倒映出她的影子。
他的眼睛,恢複了……
但蘇酒並沒有感到驚奇,而是冷淡地抽回手。
她起身,“當初蕭廷琛帶我去天嵐山求醫,我也曾為了他,向陸神醫討了些藥。作為交換,我答應陸神醫留在鬼獄三年,直到治好你的病。可你本人選擇放棄性命,希望我能治好你的眼睛。如今你的眼睛恢複了,你該履行承諾,容許我離開鬼獄。”
陸執全程看著她。
她說話時清清冷冷,但落在他眼裏,仍舊風華無雙。
他撣了撣袍袖,笑容乖巧,“姐姐是我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我自然不會輕易放你走。雖然你治好了我的眼睛,但三年就是三年。如今才堪堪過去兩年,姐姐還要再陪我一年。離開鬼獄也成,這一年時間,姐姐陪我遊曆中原,可好?”
蘇酒笑了,“你願意放下與大雍的戰事,前往中原?”
“有何不可?”陸執全然無所謂的姿態,撩袍在羅漢榻上坐了,隨手端起一盞茶,“我這些天做好了對中原的軍事布防,由著兩國廝殺,咱們玩咱們的就是。”
他垂眸喝茶,眼底盛著涼薄。
他心知肚明,鬼獄失去十座城池,再加上二十萬降兵,已是無力回天。
還不如繼續挑起戰火,他好趁著兩國交戰渾水摸魚,與姐姐同遊中原,也見識見識走馬觀花的長安,杏花煙雨的江南。
蘇酒驚異於他的不負責任。
她沉聲:“既然不想打這場仗,那就舉國投降啊!百姓們少受戰火蹂躪,你也能保全更多鬼獄士兵的性命,難道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