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裏點著長明燈，幽暗的光暈，照亮了供桌上的一排排牌位。
牆上，還掛著幾幅先祖畫像。
蘇酒雙手合十道了句“得罪”，正欲退出去，餘光卻瞧見一幅畫像頗為眼熟。
她仔細看去，越看越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酒。”
司獨數的聲音忽然自背後響起。
蘇酒駭了一跳。
司獨數仍著青褐衣衫，擎一盞油燈，臉上頗有些歉意，“對不起啊，我是不是嚇到你了？你去解好久都沒回來，我怕你走錯路，這才出來尋你。”
蘇酒同他一道往房間而去，好奇道：“舍長，牆上有副畫像，我瞧著好生眼熟，好似在何處見過……”
“我知道你的是誰。”少年嗓音溫醇，“是左手第二張畫像，對不對？他的容貌，非常像鍾副院長，對不對？”
蘇酒雙眼一亮，“正是他了！”
“畫像上的人，是我爹爹……”
少年垂眸笑了笑。
蘇酒怔住。
她正欲什麼，少年又道：“酒是不是覺得，鍾副院長有可能是我爹爹？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爹十九年前上京趕考，誰知冬裏山道路滑，尚未走出五十裏，就跌落懸崖而死。就連他身邊的書童，也趁機跑了。自那以後，我家境愈發潦倒……”
燈火微弱，
如同他黯淡的眉眼。
蘇酒不知如何安慰，半晌後，才細聲道：“明年春闈，舍長一定能高中的！伯父在之靈，定會為舍長高興。”
道酬勤。
若付出比旁人多千百倍的努力，若在濁世裏始終保持一顆至善至美的心，卻仍舊不能換取應有的獎勵，那麼老爺未免太過殘酷。
此時的蘇酒並不知曉，道，未必酬勤。
付出，未必會有回報。
老爺並不會因為一個人善良，就特別寬待他。
相反，
活到最後的，
活得最好的，
往往總是惡人。
……
從司家回到蕭府後，蘇酒就聽顧明玉與顧姨媽回了姑蘇。
“按照二夫人的性子，肯定是不會派人去請她們回來的。”
姑娘邊話，邊趁外麵秋陽好，把蕭廷琛的被子抱出去曬，“顧姨娘又是個驕傲的，定然不會主動回來。我瞧著，這事兒怕是要僵住了。”
“僵不僵的，與酒兒有什麼關係？”
蕭廷琛坐在廊下扶欄上，正散漫地嗑瓜子兒。
蘇酒曬了被子，忍不住回頭數落他，“再過兩個月，哥哥也該動身去長安城參加春闈會試了。到時候哥哥麵對的是來自五湖四海的頂尖學子，學問都好著呢。你這般懶散，當心吃鴨蛋！”
“我不愛吃鴨蛋，我愛吃肉。”
“我與你正經事，你不要總是故意扯開話題。”
“妹妹此言差矣，難道吃肉就不是正經事嗎？這吃肉，學問可是大得很，第一重意思，就是字麵上的意思。至於第二重意思……”
少年掀起薄薄的眼皮，桃花眼裏滿是惡劣笑意，“等酒兒將來嫁了人，就知道了。”
蘇酒辯不過他，噘著嘴朝他重重哼了聲，拎著裙裾奔去書樓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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