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

黑瓦白牆,橋流水,一葉扁舟順水穿過姑蘇城。

穿水青色衣裙的姑娘趴在船尾,白嫩手探進水裏,留下一串長長的水波紋。

蕭廷琛立在船頭,目之所及,是前方山頂一座古樸破敗的宮殿。

他笑問,“酒兒,你可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呀。”

“它叫館娃宮,相傳,乃是吳王夫差為西施修築的宮殿。咱們行過的河川,名為香溪,酒兒可知道香溪的來曆?”

姑娘如同在書院裏聽課,已經端坐起來。

她認真地搖搖頭。

坐在火爐邊烤魚的謝容景,滿臉得意,“當然是因為香溪這名字好聽啦,難不成要叫臭溪嗎?”

蕭廷琛微笑,“據西施生異香,經常在這條河裏沐浴梳妝,久而久之,這條河流也被染上了脂粉香,所以才叫香溪。”

“原來如此。”蘇酒崇拜不已,“哥哥,你懂好多呀!”

蕭廷琛輕笑著撣了撣寬袖,“這條河流非常澄淨,用裏麵的水煉香,大約能夠事半功倍,酒兒可以拿瓶子裝一點帶回去。”

蘇酒像個乖寶寶,迫不及待地取了琉璃瓶去盛水。

謝容景眸光微動,也取了瓶子盛水。

蘇酒封好瓶口,好奇問道:“謝哥哥,你也要煉香嗎?對了,上次江南的合香大賽你參加沒有?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人也被選中了呢,好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倭國枕香館要在秋來訪江南,名義上是切磋香道,實際上卻是挑釁大齊。

為求勝,花老要推選出五名技藝高超的年輕人參加。

浮生君、薑言蹊和徐紫珠已經內定,所以隻剩下兩個參賽名額。

麵對姑娘好奇探究的目光,謝容景不自然地別過視線,“我才不煉香呢!蕭懷瑾都了這溪水水質好,我拿回去洗臉不行呀?對皮膚好著呢!”

蘇酒挑了挑眉,不明白他為什麼反應這麼激烈。

吃烤魚時,蕭廷琛在姑娘身邊坐了,似是隨意提起,“倭國枕香館,經營香道長達數百年,培養出來的年輕人在後來都成為了名動下的香道大師,水平不可覷。這次來訪,並不是酒兒隨意製作幾味合香,就可以隨便應付過去的。”

蘇酒口口咬著烤魚,認真聽講。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道,比如儒家講究仁愛,墨家講究非攻,法家講究秩序,這些都是道,製香一事也不例外。酒兒,你可有認真想過,你的香道是什麼?”

“我的香道?”

姑娘迷茫。

她隻知道製作出來的香粉、香丸好聞就行了,並不知道這東西還講究什麼道。

思慮良久,她搖搖頭,“哥哥,我沒有道。”

少年摸了摸她的腦袋,“那麼,你現在可以好好考慮,你要走的那一條‘道’,究竟是什麼。”

輕舟船沿著河流,一路過綿延青山,往金陵城而去。

這一年春,萬物複蘇。

蘇酒九歲,蕭廷琛十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