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蕭廷琛走後,蘇酒披上蓑衣、戴上鬥笠,提著燈籠去了烏衣巷尾。

如同過去的幾年,她把帶來的藥泥心翼翼敷在樹根處,仔細嗬護著這株脆弱而蒼老的月桂。

鐵杵成針、滴水穿石從不是妄語,在她努力的這幾年,分明已經枯死的月桂,在今年春重新發芽。

少女懷著虔誠,仰頭望向巍峨樹冠。

盡管綠葉並不算茂盛,但……

總有機會開花吧?

繾綣秋雨淅瀝落下,順著鬥笠邊緣滴落,被風吹得歪斜,沾濕了女孩兒白嫩的麵頰。

她提起燈盞,轉身時,看見穿品藍錦袍的公子立在烏衣巷中,朝她鄭重作揖。

是謝榮致。

她頷首以作回禮。

謝榮致直起身,笑道:“我行走商場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奇女子,心黑手辣有之,堅韌睿智有之。她們行事,隻奉行一條準則,那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蘇姑娘這幾年,為我和蘭兒做的事情,點點滴滴,在下牢記在心,銘感五內。”

蘇酒笑了笑,“謝大哥客氣了。堂姐對我很好,這些年我去探望她時,她常常教我女紅刺繡、琴棋書畫,這樣好的姐姐,值得有好姻緣。退一萬步,就算我和你們是陌生人,但隻要我力所能及,我也會去做這些事。與人為善,與己為善,我幫下人,也盼著在我遇見困難時,下人能夠幫我。”

謝榮致與她一道並肩往前走,“蘇姑娘果然心善。”

與蘇酒走在一塊兒時,謝榮致莫名有一種歲月靜好之感。

這樣斯文幹淨的姑娘,怨不得他弟弟喜歡。

行至蕭府門口,謝榮致摘下腰間佩玉,“蘇姑娘,無論月桂能否開花,你對我和蘭兒都有重於泰山的大恩。這玉佩是謝家信物,你且拿著,將來若是遇到麻煩,隻管去謝家任何一座店鋪尋求幫助。”

他真心誠意。

蘇酒便也大大方方地收下。

一夜秋雨,霜凍寒朝。

清晨時,蘇酒洗漱更衣完畢,正要用膳,霜降突然興衝衝地奔進來:“出大事啦!姐,你猜怎麼著?!”

蘇酒好笑,“怎麼著?”

“烏衣巷尾那株月桂樹,今兒早上打了滿樹花蕾!謝家大少喜得什麼似的,親自帶著許多人上門提親,如今正在鬆壽院坐著呢!奴婢聽府裏其他姐妹,老太太的臉都綠了,哈哈哈!”

蘇酒一愣。

回過神,櫻紅唇瓣便也忍不住彎起。

她放下湯匙,“走,咱們去幽蘭苑。”

她得把這個大的好消息,告訴大姐姐!

蘇酒喜滋滋地從幽蘭苑報完喜回來,半道就被蕭廷琛揪了耳朵。

少年挑眉,“蘇酒,你還敢到處晃悠,祖母四處找你麻煩呢,揚言要打你板子!”

“打我板子?”

少女茫然。

蕭廷琛揪著她耳朵往鬆壽院走,“那月桂樹開花是誰的功勞?祖母本就不喜謝榮致,你還上趕著給人家牽紅線幫忙,不打你板子打誰板子?”

蘇酒惱火,“祖母打我板子我也認了,你揪我耳朵算什麼?疼!你輕點兒!”

著,伸手就去抓他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