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嗓音輕慢。
蘇酒不敢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害怕,“五哥哥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這罰跪也不是我罰你的,你要恨,就恨二伯母好了!”
蕭廷琛看見少女裙擺下的雙腿顫抖得厲害,連裙裾都開始晃動。
而她把她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所有罪責都推到了李氏頭上,可見昨晚“被活埋”的事情,給她留下了怎樣的心理陰影。
他又笑,“來你也許不信,但我的確愛妹妹得緊,怎麼舍得把你埋在肮髒陰冷的地底?我這人確實糟糕透頂,但是蘇酒,如果我要殺你,必定先剝掉你這身美人皮,再留你一副完整的骨架在榻上,仔細保存,日ri賞玩……”
蘇酒汗毛都炸起來了!
她撞鬼似的一頭紮進繡樓!
她不忘插上三道門閂,背靠槅扇劇烈喘氣,連指尖都在發抖!
這些年她和蕭廷琛打打鬧鬧,有時候甚至還騎到他頭上欺負他!
可她忘了,蕭廷琛曾經是一個怎樣殘暴的人!
她為什麼會傻到去和瘋子作對?!
少女哆哆嗦嗦進了閨房。
她坐到書案前,翻開描寫香道的書卷,卻看見被她夾在書中的白銀鏤花麵具。
指尖輕撫過,她有些黯然。
如果蕭廷琛是蕭廷琛,浮生君是浮生君,那該有多好……
她望向菱花鏡,懷念似的,把麵具輕輕貼上自己的臉。
白露端著茶點進來,“姐,五公子他跪了一夜,現在餓了,問你討要吃食。”
蘇酒不動聲色地放下麵具,“他要什麼,隻管給他送去就是。你們記住,今後能不招惹明德院的人,就盡量別去招惹。”
白露應了是。
蘇酒有午睡的習慣,她用罷午膳,剛躺到榻上準備睡覺,就聽見樓外傳來琵琶聲。
她皺著眉頭走到窗前,撩開紗簾,跪在院子裏的少年懷抱一把白骨琵琶,慢悠悠撥弄琴弦吟唱出聲:
“彈棉花啊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了八兩八喲,
“彈好了棉花,
“那個姑娘,要出嫁!
“啦啦啦,啦啦啦……”
蘇酒捂住耳朵。
這廝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他知道自己有午睡的習慣,所以特意挑了這個時間彈琵琶!
白露蹙眉,“姐,要不……奴婢去製止五公子?”
蘇酒緊忙拉住她的衣袖,“別!”
蕭廷琛正是惱羞成怒的時候,白露去觸他黴頭,不是找死?
她憋著一口氣,淡淡道:“隨他去。”
蕭廷琛抱一把琵琶,從中午彈到傍晚!
蘇酒聽了整整半日,魔音灌耳,腦子裏昏昏沉沉反複回響著彈棉花……
終於熬到太陽落山,她虛弱地躲在窗後,心翼翼撩開紗簾張望,隻盼著蕭廷琛趕緊滾蛋。
正瞧著,兩道婀娜身影踏進降鶴汀。
她倆走到蕭廷琛跟前,千嬌百媚地福身行禮,“奴婢紅藕(玉鈿),奉二夫人之命,特來請公子回明德院。”
蘇酒眯了眯眼。
這兩人,大約就是李氏給蕭廷琛找的通房丫頭。
瞧著環肥燕瘦各有風情,嬌滴滴的姿態,輕而易舉就能令男人產生保護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