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輾轉。翌日幾何藏好春宮,重返內宮當差。
她依舊是繪圖的活計,依然離那明黃很遠。隻是,她的心忐忑不安,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皇帝的表情越是雲淡風輕,她心內越是煎熬。久聞伴君如伴虎,天威震怒翻臉如翻書,她那不識抬舉的拒絕就是公然抗旨!發配、賜死都不為過啊!
春去夏至,幾何也沒等來任何降罪或是責罵。
一切如常。皇帝一如既往地督工三大殿重修,每日下朝後便全情投入,廢寢忘食的幹活,仿佛那日的事情全然沒發生過。難道他真的不在意?這位年輕皇帝傳說中的偉大胸襟難道是真的?幾何將信將疑。想他貴為天子,哪怕想法再迫切,也從未勉強過她父親;對她,更是屈尊折貴,仁至義盡。而她,為什麼不能幫他驅除外虜,成為一代明君呢?父親畢竟沒有見過皇上啊,怎知皇上竟是行家裏手,伯樂知音呢?幾何比量著手中的木條,有些失神了。
感情就像野火,風越吹,燃的越旺。戴府上下的一致反對,反倒成全了戴龍城和幾何二人感情的一日千裏。兩人自那日深吻後,像是捅破了一層窗戶紙,此後行事皆心心相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一日晚食,幾何用膳的旁座上沒迎來常客禦馬監大總管塗文輔,反迎來了大名鼎鼎的九千九百歲——魏忠賢。
“鄭姑娘啊,”那魏忠賢揣著手,端著臉,皮笑肉不笑。
幾何一見閹黨頭子駕到,趕緊將手中饅頭一扔,快溜站了起來。“哎呦九千歲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您請坐!請上座!”她諂媚地笑著,頭皮卻一陣陣發麻。魏忠賢竟親自來找她!
“皇上口諭,”魏忠賢咳了一聲,言簡意賅地發話了,“鄭幾何日後不必再往來宮廷伺候了。”
“啊?”幾何心頭一懼,不要她了?所謂的秋後算賬麼?
“皇上的意思是,姑娘你的年紀不小了,再留在宮裏會耽誤了大事的。”魏忠賢慢條斯理地解釋著,那一雙眼睛卻直直盯著她瞳仁看。
幾何愣住了。她不明白這老閹人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她都抗命不從了,皇上還能如此關心她,掛念她?
“咱家此行,是特意來問問,鄭姑娘可有心儀之人?”魏忠賢繼續講著。
“沒有。沒有!”幾何突然長了心眼——她怕這是株連之罪!當下趕緊表態,“民女謝陛下和九千歲掛念了!民女……”
“可咱家怎麼有所耳聞,”魏忠賢不慌不忙地插了話,“你有個表哥,好像為了你,跟顧大章家裏黃了婚約。”
幾何一個激靈,馬上緊張了起來!“哎呦九千歲啊,那是他自己不想幹找的托辭,跟我沒關係的!我就是個幌子!不知誰以訛傳訛打出來的!”
“哦?”魏忠賢饒有深意地望了幾何一眼。
“真的!”幾何將眼瞪得不能再大了,“那顧家自命清高,根本就看不起我表哥!他們之間生了齷齟,散夥是早晚的,和我沒半分關係!”
“這麼說,倒有些道理,”魏忠賢不屑地笑了,“那顧五小姐一心仰慕信王爺,吃穿嗜好都是照著信王爺的愛好來,沒事專愛搬弄詩文,吟風弄月的,哪能看得上你表哥,一商賈之子?”
幾何幹笑附和,連連點頭。
“那既然姑娘芳心無主,咱家便想從朝中選位大員之子,撮合成一門好姻緣。”魏忠賢突然話題一轉,“咱家的幹……”
“多謝九千歲美意了!”幾何將手擺地飛快,“民女有自知之明!怎敢高攀大員之子!民女進京投親,暫還未考慮過終身大事。”她搪塞開來,她可不想和什麼十狗十孩兒搞上關係,這些人的劣跡她天天聽戴龍城嘀咕,簡直是令人發指!
“鄭姑娘,”魏忠賢又開了口,“你要知道,當今皇上可是個千古難遇的仁義之君。皇上親口對咱家說了,夫婿隨著你挑,屆時陛下會親自給你賜婚的。如此,朝中誰家你配不上?哦對了,”他似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題,“姑娘莫不是看上了信王爺?”
“沒有!”幾何冤的就想幹嚎了。
“皇上可是下過口諭,這信王爺選妃要參照選秀,”魏忠賢不緊不慢地說著,“可是信王爺一直說,他已有了心上人,隻待時機成熟就像皇上請旨賜婚。姑娘啊,您嫁去別家可以做一家主母,若是嫁去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