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何回身一望,見徐仙正哼著小曲,興衝衝地提著一打書稿邁進門來。
“夫人?”他一見幾何,很有些手足無措,“大人說……夫人酉初才得空,我……我出去搜小說了,一時忘情……”
“無礙,我也是才來。”幾何覺得這徐仙著實直白的可愛,“快帶我上去吧,會一會那熊三撥。”
徐仙爽聲應諾,三步並兩步躥到了幾何前麵,他一邊引著路,一邊講著一路上與熊三撥聊過的話題,熊三撥說他一直和一個造地雷的女人在一起,熊三撥說他們在大同府待了很多年……
幾何聽的心都要跳出胸膛了,“他沒說那女人姓甚名誰?現在何處?”
徐仙搖頭,“他說那是他和那女人的秘密,他要為朋友保守秘密。我也不知老夫人姓氏容貌,也沒法打聽。”
天字一號房,幾何終於與朝思暮想的傳教士熊三撥見麵了。
“熊教士,還認得我嗎?”她雙手去了冠帶,散下了一頭秀發,“五年前,在南洋,您搭了我家的船……”
“哦!”熊三撥瞠目結舌,誇張地大叫了一聲後,竟慢慢搖起了頭,“這位小姐,您可能認錯人了。”他說話的腔調還帶著明顯的歐邏巴味兒。
“我想,您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不會認錯的。”幾何的嘴角輕輕一勾,“當年是您把我的娘親帶走的,她現在在哪裏?”
“哦!小姐,我聽不懂您說的話!”熊三撥將頭搖的像撥浪鼓,“我不認識您的娘親,我是個四海飄的傳教士,才從上海縣過來!”
“她娘親就是和你一起去大同的那個女人!”徐仙急不過,上前插了口。
“徐公子,您在說些什麼?”熊三撥瞪大了眼,“什麼去大同的女人,我怎麼聽不明白?”
“你……”徐仙噎住了,“你忘記了嗎?你跟我說過,那女人很厲害,會造地雷!”
“沒有!”熊三撥聳肩,“徐公子您在夢囈吧?”
徐仙呆滯了,幾何也愣住了。
“夫人!”徐仙轉過臉來,差點沒剖心明誌了,“我沒有撒謊!他絕對說過……”
“好啦,”幾何按下了徐仙揮舞的手臂,遞給熊三撥一個燦爛的笑容,“熊教士初來京師,舟車勞頓,想必還未休息妥帖。在下王恭廠廠督是也,日後會常來打擾。告辭了。”
“廠督大人慢走。”熊三撥忙單手施禮送客。
幾何連拖帶拽,好容易將激動的徐仙給拉了出來。
“五年前我見過他,就是他。”她擰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你說……他一個傳教士,為什麼要撒謊呢?”
“鬼知道!”徐仙恨得呲牙裂嘴,“他奶奶的,紅毛也會翻臉不認人!等天黑偷偷將他綁了,用錦衣衛的那一套家把式給刷一遍!不信他不說!”
“別衝動,”幾何沉思,“幫我好好想想,關於我娘,他都說過什麼?”
“他說……”徐仙絞盡腦汁地回憶著,“他和這個女人一直在一起,找一個東西?還替她轉過書信?”
“然後呢?”
“沒了。”徐仙肯定地搖頭,“他整日裏一門心思就是勸我入那個聖教,其他的話不多,真煩死人了。”
“他怎麼突然就變了呢?”幾何輕輕嘀咕著,甚是頭疼。“他……難道接觸過什麼人?”她突然心中一閃!
“我……今日沒跟著他……”徐仙鬱悶地低下了頭,“他說要去京師貴人家中去轉一轉,勸幾個人入教。我就去西市搜稿子去了……奇怪了!好端端地怎麼突然變卦了!”
“多調些人手來,這幾日好好看著他,”幾何歎了口氣,“就這一條線索了,千萬別斷了。看他都和什麼人來往,是什麼人給他灌了迷魂湯……”
戴龍城回府聽了幾何的複述,也覺得很納悶。“徐光啟大人在書信上,也提了你娘的事啊。這個熊三撥……”他輕輕扣著桌麵,沉默半晌方語,“幾何,你別急,凡事皆有原因。既然人已到了京城,就不怕他不鬆口。這件事我來辦,你先去找個畫師,畫一幅娘親的小像。”
幾何也沒有旁的主意,當下頻頻點頭。
翌日,戴龍城很早就離府了。幾何放任自己多眯了一會兒,卻不想木香輕輕走了進來。“夫人,錦衣衛來人求見,說有位許大人……吩咐務必等您一個人的時候,送呈東西給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