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皇太極避袁崇煥,先攻錦州。未想錦州不虛,金軍久攻不克,死傷甚多,士氣低落。
五月二十七日,皇太極十五日攻城未果,轉攻寧遠。
五月二十八日,金軍開攻寧遠城。明軍火炮重傷金國貝勒濟爾哈朗、薩哈廉及瓦克達。同日,錦州明軍趁金軍主力西進、勢單力弱,偷襲金軍大營,獲勝迅即撤退回城。
五月二十九日,皇太極不願腹背受敵,放棄寧遠,率軍專攻錦州。
六月初三日,皇太極再攻錦州。金軍遭遇密集火炮打擊,屍填濠塹,傷亡慘重。
六月初五日,皇太極從錦州撤軍。寧錦——大捷!
戴龍城的名字仍堅定不移地不見諸紙端。但幾何心裏明白,皇帝心裏也明白。錦州一地守城十八日,戴龍城的現況著實令人揪心。所以在明軍凱旋回京之日,皇帝含笑叫來了幾何。
“愛卿,回府去瞧瞧吧。這兩日就不必來宮裏了。”朱由校竟自行蹣跚下了榻,“朕送送你。”
幾何感激涕零,當即拜別皇帝,飛一般向家跑去。入了府門,就見那戴龍城正立當場,張開雙臂,大笑燦爛地迎接於她。她高呼一聲,像貓兒般撲進愛人懷抱。
“想我不想?”戴龍城用胡須輕輕紮著她的脖頸。
“你還敢問!”幾何是又恨又怕,當下一口氣全撒出來了,“寧遠根本就沒事!金賊就衝著錦州去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你討厭!”
戴龍城大笑著懶腰將她抱了起來,直奔寢屋而去。眾仆從捂嘴輕笑,自覺地轉向一旁。
戴龍城將佳人壓於身下,舌探香唇,手攬酥胸。幾何被撩撥得春雲上頰,杏臉微紅,情不自禁地就□著將身兒黏蹭了上去。
“我發現遼東是我的福地,”戴龍城意識到了她的迎合,嘻嘻地在耳邊吐著熱氣,“每次從那兒回來,夫人對我的熱情就會更上層樓……”
幾何還未及佯嗔薄怒,就被褪盡羅衫。他的手探到了桃園深處。水豐草美,花開蜂來,當下纖腰昵抱,便殺了進去。幾何嚶嚀一聲,隻覺整個人被衝撞的酥軟融化,身形也隨之律動開來……
這一夜,但為蝴蝶甘同夢,願作鴛鴦不羨仙。
幾番雲雨後,兩人依偎而眠。
幾何紅頰上潮,起伏難平,當下也不能入睡。她繞著戴龍城的頭發把玩,突然起了好奇心。“四哥,你的原名……叫劉什麼啊?”她靠在郎君臂彎,嬌聲問開了。
戴龍城一噎,有些停滯。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幾何煞白了臉,心下直埋怨自己不會講話,大煞了風景。
“沒什麼,早放下了。”戴龍城輕拍安撫著,“尋常名字。”
“叫什麼啊?”幾何更好奇了。
“叫……劉德華。”戴龍城一字一頓地讀了出來。
“劉德華?”幾何擰眉,“還是戴龍城好聽。等咱們有孩子了,一定要起個朗朗上口的好名字!”
“孩子?對,得起個好名字。”戴龍城翻過身來,懶懶地接上了話,“叫……男的就叫大寶、二寶,一直叫到小寶。”
“幹嘛啊!”幾何不樂意了,“劉大寶,劉二寶,虧你這個爹想的出來!虧你還是個飽讀詩書的人,怎麼起了這些個惡俗的名字!”
“你不懂了吧,”戴龍城得意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知道牡丹吧?自上而下,牡丹分為‘神品’、‘名品’、‘靈品’、‘逸品’、‘能品’、‘具品’。”
幾何撓頭,靜聞其詳。
“‘神品’最優,名字反而最普通憨直,有‘大黃’、‘小黃’、‘綠花’、‘花紅無敵’。到了‘逸品’,就叫‘非霞’、‘觀音現’、‘滿地嬌’。再到‘能品’,有‘依欄嬌’、‘遲來白’、‘醉猩猩’。品相最差的‘具品’,名字卻是最好聽的,有‘煙籠紫’‘玉碗白’‘“海天霞’‘淡藕絲’‘四麵鏡’‘醉春容’‘白瓔珞’。是為大巧若拙。”戴龍城見幾何聽的沒了聲音,又鄭重地加了一句,“要是女兒,就叫大黃、小黃。你就是大黃她娘……”
幾何終於反應過來了,這廝又在沒事逗她玩尋開心,她哇呀一聲,粉拳輪將了過去……
一夜安睡。幾何醒來時,已是天色大亮了。今年的夏天尤其的熱,一早就能感覺出暑氣蒸騰。
花廳早被木香置上了冰盆,幾何與戴龍城都沒了政務,縮在家中描紅畫綠,品茗鬥茶,你儂我儂,甚是愜意。
這一日還未到黃昏,幾何正和戴龍城討論自由後先往南洋遊曆,尋鄭一官討酒去,突聽得宮內撞鍾!鍾聲沉悶急促,連綿不絕。戴龍城突然變了顏色,幾何也預感到了不妙……
緊接著,秦二就奔了進來,“皇上……皇上駕崩了!”
幾何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什麼時候,怎麼回事?”她拉住氣喘籲籲的秦二,“我昨天離宮的時候皇上還好好的!還下地來送我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夫人,聽宮裏人說,昨晚天熱,皇上非要與九千歲和奉聖夫人遊湖,不慎掉入水中……今兒個就……龍禦歸天了!”秦二也狐死兔泣地擦了擦眼淚。
遊湖?幾何隻覺頭暈目眩。她才離開一日,皇帝怎麼就殯天了呢!再說纏綿病榻的人遊什麼湖啊?不對,她要找魏忠賢和奉聖夫人問個明白去!
“你要幹嘛?”戴龍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皇上剛剛駕崩,正值人心惶惶、風雲莫測之時,你現在進宮,太不安全了!”
“那誰繼承皇位?”幾何一冷靜,想到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說是皇上一早就準備了遺旨,讓信王繼位。”秦二壓低了聲音,“還是司禮監正印大總管王體乾宣讀的,不會有假。”
“嗬,嗬!”幾何不由悲從心來,笑出聲來。
皇帝是不會出兩份遺詔的。王體乾的那份……聖旨上的內容、筆跡……一切都可以在腦海裏自行想象了。那信王平素貌似與王體乾從無交往,所以沒人會懷疑他倆勾結到一處。有皇後支持,又有大總管相助,信王想不坐上龍椅都難。
“秦二,悄悄去打聽打聽,九千歲和奉聖夫人現在什麼情況了。”幾何收了苦笑,“速來報我。”
秦二點頭退下。
皇上因何突然駕崩,隻有那兩個凶多吉少的人最清楚了。幾何隻覺渾身力氣一下被抽空了,神情恍惚的如臨夢境。天啟皇帝朱由校的音容笑貌清晰而真實地浮現眼前,這樣一個觸手可及的人,怎麼就突然崩了呢……
“想哭就哭吧。”戴龍城歎了口氣,攬過她的肩膀。
“皇上……才二十三歲啊……”幾何靠在愛人肩頭,淚水奪眶而出。
“是‘先皇’……”戴龍城撫著她的秀發,輕輕更正著。
天啟七年八月乙卯,皇帝崩於乾清宮,年二十三。
丁巳,皇第五弟信王朱由檢奉遺詔嗣皇帝位。立周氏為皇後,田氏為貴妃。尊嫂張皇後為“懿安皇後”。
一代風雲人物,生祠遍布全國的司禮監客印大太監、東廠提督、九千九百歲魏忠賢,從此卻淡出視野,銷聲匿跡。
秦二打聽了半個月,隻打聽到兩個消息。一是魏忠賢被派去鳳陽守靈了,二是奉聖夫人被趕出宮了。可探子在守靈處根本找不到魏忠賢蹤影,奉聖夫人府也樹倒猢猻散,一個人影也不見。雖說這兩個人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幾何著實想與他們見上一麵,將有些事情,問個明白。
天啟七年十月,天啟皇帝葬於德陵,諡號達天闡道敦孝篤友章文襄武靖穆莊勤悊皇帝,廟號熹宗。
十一月,朱由檢下旨逮治魏忠賢,磔屍河間。同時清算閹黨。
第二年正月,改元崇禎。平反冤獄,重新啟用天啟年間被罷黜的官員。閹黨專權時代正式告終。天啟朝的大太監盡遭清理,統計閹黨共計二百六十餘人,或處死,或遣戍,或禁錮終身。奉聖夫人死於浣衣局,塗文輔還算幸運,聽說和新帝的寵妃沾了點親,隻被罷了實權,調到南京養老去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司禮監正印大太監王體乾,他屹立不動,依然穩坐宦官頭把交椅。
所有的人這才明白。他原來一直就是信王府的人……
崇禎帝朱由檢果不負眾望,登基初始,便大刀闊斧改革弊政,根除閹黨,召回了徐光啟等一批文臣,重用了袁崇煥等一批能吏,使得中興之氣萌起,民間譽聲一片。
同時,金國的皇太極聽從薩哈廉的建議,寬待漢民,大封明廷降臣,更加重視火器等先進技術,封王晉爵,誘人來投。
崇禎二年,戴龍城和幾何三次上表辭官,皇帝皆留中不發。
這年九月,薊遼督師袁崇煥上奏,皇太極約在十月傾巢西進,再犯大明。皇帝派太監直接將奏折轉到了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右參政府。奏折上一行朱批鮮亮奪目:“平此役,準卿解甲歸田。”
戴龍城歎了口氣,為了他的南洋夢,重新披掛上陣。
幾何又恢複到獨守空房的日子,隻不過這一次,她擔心地尤為厲害。雖然朱由檢也像天啟皇帝那般命人將遼東奏章抄送安民廠,可幾何還是心緒不寧。塗文輔去南京了,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木香給她買了一隻小狗,幾隻小鳥,幾何逗了兩日,也沒了興趣。
這一日晌午,宮裏突然來了小黃門,說貴妃娘娘有事,請廠督承乾宮一敘。自先皇駕崩,幾何就再未踏入大內一步。她著實不想再看那三大殿的模樣,怕物是人非,勾得神黯心傷。
“貴妃娘娘說了,皇上白日裏也不來後宮。這廂直接用小轎把您接到承乾宮,見不得旁人的。”那小黃門倒很會察言觀色,“娘娘悶的慌,也沒人說說體己話,娘娘讓小的跟廠督大人說,‘最多占用半個時辰,到時原樣給您送到府上。’”
幾何被小黃門逗笑了,想想田秀英所言也有道理,反正自己閑的難受,就點頭答應,上轎入宮了。
承乾宮素來為皇貴妃居住,崇禎登基後,將田秀英安置於此,可見厚愛非常。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幾何大禮覲見,卻被田秀英一把拉起。
“咱們姊妹一場,沒人處還講究這些虛套做什麼,”田秀英一直將幾何拖到北窗,按到了玉石席上。“這幾年也沒個清閑日子好好聊上一聊……”
宮娥上了果盤,無聲退下。
幾何見有山泉水浸泡的馬□葡萄,便隨手拾了過來,一咬,開口笑了,“皇上倒真是寵娘娘,這時節這樣的品色,當年在先帝那兒,不過三兩盒。皇上倒真舍得,全賜給寵妃了。”
田貴妃動作一滯,笑容有些尷尬。
“哦,臣失言。”幾何突然想到這畢竟是皇宮,她剛才的言語著實放肆了些。
“妹妹這是在責怪姐姐嗎?”田貴妃拉過幾何的手,神情突然變的有些黯淡,“姐姐也不怕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皇上是宿在承乾宮的時候多些,但……你相信麼,皇上每天隻睡一個半時辰。”
幾何愣住了。隻睡一個半時辰?這……這叫什麼留宿啊……
“皇上整夜都在批折子,”田貴妃的眼圈漸漸紅了,“前幾日,突然……唉,也是本宮疏忽,皇上一到變天就腹部不適。對了妹妹,禦醫說皇上有舊疾,還傷及過腹腔?這事兒你知道嗎?”
幾何心裏一顫,突然想起了那次槍傷。可能是經年傷口每逢天氣變化就痛癢?她嚼著肥美的葡萄,瞄了眼神情焦慮的田貴妃,想如今那信王已經成了皇帝,連禦醫都沒套出真話來,她還瞎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