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韓鈺臉上的變化,靖王了然的轉了眼睛,看著垂首低目一言不發的木含清,淡淡道:“清兒毋須擔心,如果清兒不想去,我一定會勸父皇收回成命,清兒可以先和鈺表弟暫且離開邊城。”
他的話讓韓鈺和木含清都是一愣。為了清兒,靖王竟要抗旨?!
韓鈺心裏驟然起了一陣波瀾,神情複雜的看著靖王。
一身青色錦衣長衫,如睛空明波,飄逸清華。淡淡說來的話,字字句句卻如同炙熱的火焰,灼得人心中又暖又痛又無言。
木含清素來言辭伶俐,此時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是目不轉睛的看了他,震撼至極。
靖王對兩人的眼神和反應視若無睹,隻是看著手中杯,杯中茶,淡淡道:“江山社稷,不能沒有謀略,卻不需要這樣,我不過按自己的心來做罷了。清兒好好想想,無論怎樣決定,我都支持。”
說完,站起身頭也沒回徑自去了。
剩下木含清和韓鈺相視無言。
半晌,韓鈺輕聲道:“清兒,我也還是那句話,無論清兒怎樣決定,我都跟隨。”既然此生認定了她,她便是自己心心相印的知己,風雨同舟的伴侶。一路相隨,一生相伴,擁彼此,共比翼。
久久對視,木含清向他展開一個華光流轉的笑顏,在韓鈺看到自己的淚水前,悄然低目垂首。
再抬眼,便見翦水雙瞳,朦朧玉色流光,清清明明浮浮沉沉,一點欲言且止的歉意後麵,是她似幻似真的喜悅、感動。
莫名其妙的異世,無邊的孤獨,卻有這些人,用他們的心挽留住自己飄渺的魂靈,漸漸融於骨血,一點一滴,讓她有血有肉,讓她忘記了曾經的滄海荒涼,忘記沒有前塵的空茫虛幻。相依相守,四目交投,便已綻放了紅塵美麗的清蓮。
一邊是莫測的前路;一邊是從此遠離這些紛擾,和心上人揚鞭縱馬,快意江湖山水,木含清麵臨著兩難的選擇。
那青山綠水,那無憂無慮,那平淡愜意,對木含清來說,是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夢想中的生活正在招手,退一步,便是這等的海闊天空啊。
誘惑閃著迷人的光彩不住在心中發芽,但是木含清過不了自己一關。
如果這青山綠水的對麵,是烽煙彌漫;如果這無憂無慮的背後,是良心譴責;如果這平淡愜意的代價,是無數的生靈塗炭,那自己的夢想豈不是一個人的快樂無數人的噩夢?
木含清幾經掙紮,實在做不到。
如果因為自己的出使,平城朝廷能夠罷了幹戈,那必是肉白骨而活生靈無數的大好事。
就算因為這樣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或是此生幸福,那又有什麼?一個人的性命而換來千千萬萬人的生,一個人的幸福換來千千萬萬人的幸福啊,這誘惑更讓木含清難以舍棄。
似是明白她的心思,這兩日靖王,甚至韓鈺都沒有過多的來打擾她,更沒有問起她的決定,這不由讓木含清對這兩個男子有異樣的敬佩和感激。
第二天晚飯後,木含清遣格桑請來韓鈺。
兩個人在生了火爐、室內溫暖如春的偏廳靜室坐了,格桑看著木含清心底暗暗驚讚一聲,紅妝粉黛,氣質潛定淡然而幽靜,清雋高貴,再也沒有語言形容得出那樣的美。
再看自家公子,朗目含星,俊美瀟灑,怎麼看都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
木含清遣了格桑出去,揚眸對韓鈺輕輕一笑,走到琴邊說道:“若不嫌吵,我彈琴給你聽?”柔唇淡挑勾出抹輕盈的微笑,那笑便如同瓊宇天光落進了韓鈺眼中。
韓鈺柔情似水看著輕彩嬌紅中的心上佳人。不同於平日的素麵朝天,看來清兒今夜用心的裝扮過,一身水紅輕衣如同煙霞流雲,閃著醉人的濃鬱色澤,卻又因了外麵的一層紗羅,淡淺回轉透著些煙雨朦朧的隱約,捉襟用銀線繡著一支亭亭玉立的新荷,和發間那微顫的步搖相映生輝,襯的人膚光勝雪,明明灩灩,無限的動人心弦。
妝容婉麗,眉如彎月,櫻唇暈紅,婉轉明媚,隨意挽了一個墜馬髻,青絲從肩頭流瀉,一種別樣動人的楚楚風情。映著水紅長衫廣袖,綽約豔色處攝人心魂。
“佳人撫琴,耳福也,豈會嫌吵?”韓鈺看了她笑道。
木含清微微一笑,坐到琴前,抬手撥動冰弦,婉轉悠揚的琴音應手而起。
“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韻依依。一聲聲如泣如訴如悲啼,歎的是,人生難得一知己……”琴音如泣如訴、如歌如頌,流露出千古知音最難覓的悵惘,讚頌著知音之間的寶貴情誼,更表達出對知音的無限珍惜與依戀。
知音如雨露陽光,流水行雲,默契相依。即使相對無言,也能心靈相通,心心相印。詩詞般的韻律,木含清行雲流水般,清脆甜美略略低沉了的嗓音裏隱含著淡淡哀愁,千回百轉,天高地廣,如吟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