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今天她幫我的事情,我已經對她沒有防備了,至於因為她搶了哥哥的位子,其實不過就是我太任性而已,現在我們共處在一個屋簷下,我當然希望能和她當朋友。
我想起了傷心的事,我沒有人可以說,我隻能和她說。
我哭哭啼啼地告訴她,我沒有家人了,一個都沒有了。我和她說我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我告訴她,我爸出軌,帶了別的女人回家,我媽瘋了,總是打我,差點把我打死,幸好有哥哥救了我……
我說了很多很多,邊哭邊說,哭得喘不過氣,但是還繼續說,好像要把我受得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要把前些天我沒有說的話全都補回來。
可是,我越說哭得就越傷心,直到最後,我止不住地抽搐著,整個身體都有點發抖,我以為她會安慰我,可是,我錯了,方樂樂幾乎沒有什麼反應,就一直看著我在哭。
我並不生她的氣,我隻當她沒經曆過我這麼多的痛哭,所以一定都不懂,而我也沒有必要讓別人來分擔我的痛哭。
可是,我又錯了。
我說完不一會兒,方樂樂就低下了頭,她的手緊緊攥著剛剛幫我擦過眼淚的紙,我第一次看著她的臉上沒有了笑容。
我感覺事情不太妙,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隻能靜靜地看著她,陪著她,我怕她會哭,就試探性地拉起她的手。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抬起頭,又是那樣燦爛的微笑,讓我莫名地心疼。
“姬瑩,我沒有保護我的哥哥,我爸是個賭徒,我媽還懷我的時候,我爸就把我和我媽的輸了出去,我媽出去賣,你知道是什麼職業吧?就是陪人睡,給我爸還賬……”她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姬瑩,你不知道我原來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原來的那些,簡直不知道比我幸福到哪裏去。”
方樂樂說,她一直跟著她媽媽,接觸不一樣的男人,四歲開始記事的時候,就看著有一個男人,撕扯她媽媽的衣服,我生氣就去打那個男人,卻被那個男人一腳踹開,頭撞到了櫃子上,流了很多血,差點就死了。
“我八歲之前從來不知道哪個是我爸,我媽床邊的男人太多了,一開始的時候我不懂事,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可是,我很快就明白了。可是,沒有人顧及我。”
方樂樂說得可憐,可是,她的臉上一直露著堅強的笑容,我很佩服她,如果是我,可能已經泣不成聲。
很快,在她八歲認識了她爸之後,她媽媽就被她爸帶回家了,不過,還是做一樣的事情,他爸爸繼續好吃懶做,繼續賭。
方樂樂的眼眶紅了,“我爸差點把我輸了出去,他打我和我媽,直到有一天,我媽瘋了,我爸用我媽掙得錢和別的女人跑了。我媽瘋了之後,陪別人睡就沒有人會給錢了,我不想讓我媽被人欺負,每次,隻要我在,都會把那些人打跑,可是,我要出去撿破爛,要去翻垃圾箱找吃的,哪怕過得不好,我也很滿足那樣的生活。”
我不敢想象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我見過那種人,我哥哥叫他們流浪者,來孤兒院之前,哥哥告訴我,舍不得我成為像他們那樣的人,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了,最起碼,我在孤兒院可以吃的不錯。
方樂樂說,她親眼看到她媽媽的死裝,“……我想攔住最後來我家的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個殺人犯,他殺了我媽,可是,我攔不住他,他踹了我一腳就走了……”
方樂樂說,她也有一個哥哥,不過,她哥哥不喜歡她,她哥曾經都想欺負她,按她的話說,“……我哥想給我脫褲子,我見過別的男人給我媽脫褲子的樣子,那種眼神,姬瑩,你絕對沒有見過,裏麵全是貪婪,那種眼神讓我害怕,我哥不止一次想對我做那些我不願意的事情,姬瑩,你肯定從來沒有經曆過……”
方樂樂哭了,我沒想到她竟然也會哭,那個總是一臉陽光的小女孩,原來也有被生活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原來不隻是我才會不幸。
方樂樂說起她哥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孫老師,她以為我沒有經曆過,其實隻不過是我沒有告訴她而已。
也就是那天,我知道了到底什麼叫“睡覺”,我和哥哥總在一起睡覺,可是,和孫老師對我就不是一種感覺,我不怕我哥哥,因為我哥哥不會那樣。
我不知道拿什麼話繼續安慰她,也隻能像她剛才陪著我那樣,安靜地陪著她,我現在終於理解她剛才的心情了,不是因為沒有經曆過家不能感同身受,而是因為都是一樣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