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事是可以回頭的。
這個道理榮華很明白,隻不過她快要死了,這叫她如何甘心!
雙眼迷離的望著這高高的院牆,白牆綠瓦,鏤著新鮮花樣的廊窗,流雲百幅,歲寒三友,若不是被這白雪皚皚覆蓋,想來會極美吧。
她也曾在春風好時,在這牆後院內吹簫撫琴,吟詩作畫,賞那雨驚詩夢留蕉葉,風裁書聲出藕花之意......回不去了,榮華抬起手,摩挲著自己的臉,不需鏡子她也知道是個如何模樣,不過才三十歲,卻是滿臉疤痕肆虐,麵目枯黃,而那雙曾經被稱讚瀲灩生姿的眼睛也已經深深地陷了下去,隻剩下一個醜陋落魄的婦人。
她曾經有著高貴的出生,溫馨的家,美麗的容貌,她曾經有著令人豔羨的一切,而後半生卻嚐盡世事苦楚。難道她不狡猾,不夠聰明,不夠狠辣,就是錯誤嗎?這世間就容不下一個單純溫暖的心願嗎?隻因為那不合時宜的善心,誰能提前知道會招致那樣的惡果!
善是錯麼?
她真是悔啊!
“老天爺!你當真無情嗎!”
榮華感到身體的熱量逐漸遠去,她拚盡全力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娘!”她喃喃道,淚水滾落在草地上,感覺涼意漸漸滲透骨髓。
她不甘啊,這一生的不幸,隻當我用這一生還了那時那日所犯錯誤的孽債吧!
“隻願以我來生所有,換我父母家人一生平安喜樂!”
縱然化身厲鬼,永墮地獄,她也決不再讓人有機會害了她重視的一切!
“斯!這天可真冷......嘿,哪裏來的醜婆子,竟敢睡在榮府的門口!”清晨,榮府的灑掃仆人開了角門開始掃雪。一眼便撇到了倒在一旁的婦人,隻見他上前踢了踢,醜婆子一動不動,早已經木涼了。那後出的方臉仆人見了,一把拉住他,“昨夜風雪大,這老婦隻怕是凍死了,你又何苦踢她,沾了晦氣。”
“死了!?”灑掃仆人心下一驚,“今個二小姐要回門,住得肯定是這流雲閣,這婦人死哪裏不好,晦著二小姐,我隻怕要受重罰了!
“你擔心這個做什麼!”方臉仆人壓低了聲音,“這會兒天還早,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趕緊把這婦人弄走才是,你來幫把手,咱們把她抬走。”
“正好前邊橋下就是漓河,通向長江,咱們幹脆把他扔下去得了。”
“倒也是個好辦法......”
大雪窸窸窣窣的落在,落在地上白茫茫一片,覆蓋了人世間所有繁華,能在這一片雪色中生存的唯有世間最堅韌的靈魂。其餘的隻剩下覆蓋在身上的寒冷,冷了心肺,如若有幸,來年依舊山花爛漫,隻是對於死人而言,這隻是一場大雪,埋葬了一生,再不複痕跡......
鹹安十六年,冬,臘月十八日,這一天,是她榮華死去的日子。
隨水逐流。
當她再次在人間蘇醒,已經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十歲那一年,在她那精雕細琢的鑲嵌了美玉的牙床上,蓋著錦被繡衾,緩緩睜開那如同水杏的眼睛,她沒有驚慌,隻是輕輕掀起了那墨綠籠煙紗帳,走下床。
這個屋子是她曾在夢中無數次來過的,床角的竹書櫃紋路是她幼年纏著父親親手雕的竹枝花紋,床前置的香鼎也熏著自己最喜歡的千步香,這樣來自南郡的貢品可在熏人肌骨後,不生百病,她也隻有在這一年因為風寒要來了這樣的香,後來長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