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薛愫同姑母一道送了成太夫人出殯。期間薛愫再沒和沈家的人說過一句話。隻是這場葬禮多少讓她想起已故的父母,心中未免添了些感慨而已。
成太夫人的棺木寄放在沈家的家廟裏,擇日再運回南邊的祖墳安葬。
淑苓的婚期被延後了,薛太太突然就清閑了下來,隻是又得四處差人去送信不用趕著過來給淑苓送嫁。
曾綺還興致勃勃的想托人去討侯夫人的話,想要徐毓芝和沈鈞定親,看來也得暫時擱淺了。
薛愫不用忙著幫淑苓趕繡活,頓時清閑了不少,隔三差五的去沉心堂請安問候秦老夫人,陪薛太太說說以前江陵的舊事,或是去抱月軒和淑苓下回棋,解解悶。
這日莊上的吳娘子進府來給薛愫請安。
薛愫已是見過了吳莊頭,便命丫鬟廳房奉茶。薛愫提裙來見。隻見是位三十幾歲的婦人,半舊的藍布衣衫,頭發收拾得十分妥帖,光溜溜的圓髻上簪了一根木釵。瘦削焦黃的臉龐,顴骨高凸,略細長的雙眸倒讓人覺得溫和。
吳娘子見著了薛愫,暗自納罕,還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忙福身給薛愫行禮。
薛愫大大方方的坐在一張填漆楠木官帽椅上,含笑道:“大娘快請起,您老進來看我,多謝你的美意。就當是走親戚吧。”
吳娘子笑道:“老身哪敢高攀上小姐這門富貴親戚呢。”
薛愫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哪裏富貴呢,如今爹娘俱無,千裏迢迢的來投靠了姑母,不過是想給自己和弟弟掙一份產業,以後有立身之處。”
吳娘子將放在身後的麻布口袋扯了出來,笑道:“這些是地裏出的東西,還有我做的幾件針線送給小姐。活粗糙了點,小姐別嫌棄,還請笑納。”
薛愫道了句費心了。
吳娘子又道:“年前身上不好,一直想來給小姐請安,哪知走不開。所以才差了男人進府來,小姐又給老身帶了那麼多的東西,又送銀錢。老身感激不盡,小姐真是個慈善的人。這裏天氣暖和些,身子骨也稍微硬朗些了,怎麼著也要來給小姐請安。”說著又要給薛愫行禮。
薛愫忙讓海棠去拉她。
吳娘子又笑道:“小姐想不想去我們鄉下走走呢,雖然鄉野間沒什麼景致,但這幾天桃花、梨花都開了。也有一番野趣。”
薛愫倒是想出去走走,隻是不知姑母那裏會不會答應,猶豫著,吳娘子又道:“我們莊稼人院子寬敞,也能招待小姐。”
薛愫頷首道:“回頭我問問姑母,要是允許我出門的話,我便讓虎頭給您老帶句話。”
吳娘子歡歡喜喜的答應了。
薛愫又讓聞鶯拿了兩匣子點心來送給吳娘子。
吳娘子推辭道:“上次來看小姐就已經拿了不少的東西,哪能再拿呢。”
薛愫笑道:“這屋裏不缺點心,大娘拿去吧,白放著可惜了。”
吳娘子走後,晚霞和青柳兩個將麻袋裏的東西倒了出來,兩把收拾得齊齊整整的韭菜、一大鮮嫩的春筍、兩把薺菜,稻草栓的熏魚和板鴨則是特意包在一個桑皮紙包裏,油脂不會滲出來。另一個藍花布包袱裏打開一看,則是兩雙單鞋,翠綠的細棉布,繡著兩簇黃梅花。
薛愫點頭笑道:“是莊稼人走親戚的意思,看來這吳家人沒有把我當成外人,這很好。”薛愫看見這些時蔬心裏實在喜歡,讓送到廚房去包薺菜餃子和韭菜餃子,讓多多包一些給秦老夫人和姑母送些過去。伯娘和薛憶那裏也不能少。
薛愫又將那兩雙鞋子來回的看了幾遍,做工來說的確樸實了些,也不是什麼上好的麵料。繡的梅花看上去有些笨拙,可這一針一線卻是那麼的工整,用著心力,倒顯出莊稼人的實誠來。
吳家的這番心意倒讓她有些感動。吳娘子剛才說讓她去莊上看看,原本還沒什麼興趣,可當她看見這些綠油油的時蔬時的確有些心動了。
她對聞鶯道:“走吧,我們去見見姑母,問問她能不能出去一趟。”
“小姐還真打算去啊?”
“怎麼,難道不行嗎?”
聞鶯忙道:“不是的……”心想這叫她怎麼開口呢,畢竟是不大方便,姑太太會答應嗎?
薛愫卻有自己的想法,她扶著聞鶯到了明暉堂。
薛太太卻不在,去了賀大太太那邊。薛愫便坐著和丁香說話。丁香手裏正做繡活呢。薛愫見是一個荷包,大紅的緞麵和黑色的緞麵相拚。繡的是團福的圖案。丁香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們在薛二小姐做這些,還真是班門弄虎了。”
薛愫輕笑:“丁香姐姐太見笑了,我見你做的這個倒好看,又大方又雅致。”
丁香臉上越發的不好意思起來,又道:“哪知沈家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來,不好我們太太倒輕鬆下來,慢慢的籌備著,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