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城的城牆在秋日陽光下顯出一種冷冷的肅殺,高坐卷毛黃驃馬上的男子把握在手中的重劍插落地上,那匹呼哧呼哧大汗淋漓的黃驃馬頓時一陣輕鬆,大口喘著粗氣。
“李牧芝,你這馬兒,可不怎麼地?”男子也是赤膊辮發模樣,一溜兒的細發辮子比起他人來講更為豪闊,麵龐上胡茬微落,濃眉巨目,高挺鼻梁,有一種君臨天下的睥睨。然而他身上的蒼虯卻並未紋在手臂之上,而是尾起後背,頭出左肩,一條玄墨色的五爪獨角蒼虯纏住腰身,雄偉異常。
在北荒,能有這樣蒼虯紋身的隻有一人,北荒大君——拓跋雲。
“大君,你這劍百十來斤的重量,我這黃驃馬哪裏能比得過你北荒龍馬,能一路奔馳而下到白沙城,已是不易。”被喚作李牧芝的男子容貌英俊,膚色白皙,一身玄甲兜鍪,按刀馬背,朝拓跋雲恭維道。
拓跋雲放肆一陣大笑,對李牧芝說道,“這可不像你北趙白耳軍統領李牧芝說出來的話啊?”
李牧芝笑而不語,“大君來此如此急迫,我擔心奪城之事,會有變數。”
“那我管不著,”拓跋雲望著白沙城,目光淩厲,“我部族的女人孩子都在挨餓,我等不起。能開城門,我北荒與你趙國合作,開不了,咱們再談。”
李牧芝盯著城門,嘴角一絲無奈,卻沒再言語。
“還有,破城之後,你要掩護我回白登山,竇建嬰不好惹,農書培也不是善茬,我可不想被他漁陽郡的兵馬纏上。”
李牧芝點了點頭,“隻要明早之前你們離開,我就能保證你這八百兒郎安然無恙。”
拓跋雲啐了一口在地上,“要不是羯族那幫孫子,我北荒至於連過冬的糧都沒有?”
羯族坐鎮雲騰山,生生阻斷了荒族西進之路。而北荒又是整個草原氣候最惡劣,土地最貧瘠,凶獸最多,也是最不易人生存的地方,要想獲得更多的糧食,荒人就隻有用十倍於市價的皮草去換,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死上數倍的壯士,才有可能獲得想要的東西。
荒族人一百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自然也明白如今羯族為何會掐斷他的糧道,胡人怕不怕荒姑且不說,但每當荒人實力到了他們承受範圍之外,就會用斷糧的方式餓死一大批荒人,周而複始,即便積累了百年,荒人的實力,也不過堪堪能在北荒貧瘠的土地上求個生存。
這次拓跋雲率千人南下,以付出二百人的代價翻越白登山,未戰而十停去二,損失不可謂不大,隻不過是為了搶掠白沙城中的金銀細軟,再高價從羯族一些暗線那裏換來糧食。這還是李牧芝先前答應他洞開白沙城大門,要不然,即便有八百人馬,想要破開這座城牆雖不高但還算富饒的城池也是不大可能的。
“隻要北胡不滅,你荒族在草原就不會有生存的空間,頭蠻怕你惹急了拚個魚死網破,也擔心你荒族人多了成為禍害,他對你荒族的控製,比其他部族更嚴。”李牧芝聲音平淡,卻一針見血,“那羯族不過二十萬眾,哪裏敢違背頭蠻的意思。”
“二十萬眾?”拓跋雲一聲輕笑,“我五千蒼虯,就能滅了他羯族,還管他二十萬是多少?”
李牧芝自然知道拓跋雲在說氣話,要是真滅了羯族,他身後的草原霸主北胡頭蠻單於怕是要篤定決心,傾兵來戰,徹底滅了這曾經主宰草原千年之久的荒族遺部。
“若滅羯族,胡荒必有一戰,看來大君已經打定主意……”
“別在那裏繞,李牧芝,我還是一句話,破了白沙城,我跟你打頭蠻,破不了,合作不合作,再說!”拓跋雲聲音低沉,“大不了到北海捕魚去,我荒族男兒,是塊地兒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