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嚴冬瘋了。

這不是比喻,是真的瘋了。這個經驗豐富,膽識頭腦皆超越常人的刑警隊長,變成了一個隻會發呆,偶爾狂性大發的瘋子。

丁郝站在加厚的鋼化玻璃後麵,看著坐在床上愣神的嚴冬,止不住地流淚。他們之間隔著幾寸子彈都奈何不了的玻璃,這是醫院為了保證安全——嚴冬曾把鐵門的鎖強行踹開,然後大肆破壞,有兩個醫生死在他手裏。

現在,連門都沒有了,所有的必需品都從玻璃上的一個小洞往裏麵送。

丁郝敲敲玻璃,希望可以引起嚴冬的注意,但是嚴冬隻是瞥了她一眼,就又垂下頭,丁郝在他眼裏,同其他人沒有什麼分別。陪同的醫生葉嵐對丁郝遺憾地搖搖頭。

丁郝沒有過多的失望,幾天了,天天都是如此。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樣小東西,放在了那個小洞裏的平台上,然後離開了。

當兩個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坐在床上的嚴冬才站起身來,慢慢靠近了玻璃,撿起了丁郝放在那裏的東西。

那是他作為刑警隊長時不離身的證件。

嚴冬的眼裏突然劃過一絲理智,但瞬間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暴躁和痛苦,他在維持著什麼,卻無法抵抗巨大的壓迫力,那股力量,幾乎把他的神誌碾得粉碎。

“吼……”嚴冬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廝吼,拳頭狠狠砸在玻璃上,一陣劇烈的震蕩,玻璃重歸平靜,一片血印裏流下幾條殷紅血線。

拳頭撞擊玻璃的聲音讓躲在牆側的丁郝渾身一震,她捂住臉,眼淚卻止不住。

身旁的葉嵐拍拍她的肩膀,半扶半拽將她帶離開。

簡潔的辦公室。

葉嵐頽喪地將幾張腦部的X光片扔在桌子上,丁郝拿起來看了看,每一張上都有一塊小小的不協調的陰影,在腦部的左前方。這是替嚴冬拍攝的。

丁郝的專業裏雖然包含人體,也挺深的,但她對頭腦的分析,還不很擅長。即便如此,她還是能看出這塊陰影,是外來物。

“雖然我們認定是這塊陰影導致的他發病,而且它極像一顆腫瘤,可是,”葉嵐不由地苦笑,“可是我們在給嚴冬動手術的時候,卻找不到它。”

“為什麼?”丁郝驚訝地問,“這麼清晰,找不到?”

“對啊,的確是非常清晰,”葉嵐說,“而且,它足有半個拳頭那麼大,即使不手術,外部就應該看的出來,可是……唉!”他歎一口氣,不說了。

“他失憶了?”丁郝問,但馬上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從剛才嚴冬的反應來看,他對以前的事物記得很清楚,否則也不會那麼痛苦了。丁郝一陣揪心。

葉嵐思索了一會兒,似乎對自己的看法不是很有信心,“我覺得他的確沒有失憶,但是,恰恰是他的某些記憶給了他極大的痛苦,或者,如果你不覺得我在胡扯,那麼有一種未知的東西,壓製了他的記憶,當他努力想起某些事的時候,便給他極大的痛苦。可惜,隻是想法,我們沒有一點頭緒。”

一種未知的東西。丁郝想起了強行從警局逃走的寧陽,顯然,他和一切都脫不了關係。

可是,嗬,又一個可是,自從逃走以後,他就像人間蒸發一般,無影無蹤了,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人力,依然無果。那個他最親密的女人,除了不相信外,幫不上一點忙。

丁郝頭疼得不得了,所有的壓力仿佛統統壓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而她最信任最依賴的人,現在也成了受害者。

丁郝二十幾歲的心都快要崩潰了。

“丁郝?”葉嵐看著丁郝的臉色一點點變差,有些擔心,揮了揮手,打斷她的思緒。“還沒到最壞的時候,起碼,嚴冬他沒有生命危險,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我知道。”丁郝勉強點點頭,再想說些有底氣的話,卻總找不到詞,隻好用一聲歎息結尾。

葉嵐看著低頭沉思的丁郝,眼神莫名。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門並沒有關,一名老醫生站在門口。

“逸叔,”葉嵐站起身來,將老醫生請進房間裏,“您怎麼來了?”

“來取光片的。”老醫生盯著葉嵐說,眼神有些嚴厲,讓葉嵐不知道該說什麼。房間裏一時變得有些尷尬。

丁郝意識到了這種尷尬,起身向葉嵐和老醫生告別,出去了。

葉嵐送她到門口,將門鎖死。

“逸叔,我沒有對她透露什麼秘密,您老不用擔心的。”葉嵐對老醫生賠罪道。

“那未知的東西,壓製記憶,是怎麼回事?”老醫生毫不客氣,臉上還有些怒意,“難道你知道一些事情,就忍不住要往外說嗎?”

葉嵐還想辯解,老醫生揮手打斷他,“我知道你想安慰那個女孩兒,但是用這種方法,有可能會害了她。”

“為什麼?”葉嵐覺得前輩有些誇張了,但他不敢這樣說,“我說的那些話,她肯定聽不懂的,這是她從未接觸的領域啊。”

“難說啊,”老醫生搖搖頭,眉間的疙瘩仿佛解不開,“如今兩個世界越來越混亂了,難保她不會從別的途徑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