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3)

寧陽放棄了到處遊蕩,再次回到了枯井,隨他一起回來的,是紀席恩送給他的一片極薄的黑色刀片,形狀無規則,上麵雋刻著精致複雜的紋絡。

這是“陰影”的標誌,寧陽雖然沒有答應立即加入組織,但紀席恩仍然把標誌送了一枚給他,目的,不言而喻。

寧陽從沒有如此的被人看重過,這次被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救下性命,至於那老頭是想拿自己當槍還是當盾,還是有別的想法,都可以暫不去想。他現在隻有兩個念頭,找到金阿姨,幹掉可惡的“病人”。

但當他想到是否要奪回身體的時候,居然猶豫了一瞬。如果真的可以做完這一切,那麼是不是就會回到變故前的生活,自己再被寧雲啟要挾著做出一番選擇?

好高鶩遠好高鶩遠好高鶩遠!

寧陽狠狠拍了自己的頭一下,在最眼前的事情還絲毫沒有頭緒,居然就想到未來去了。

骷髏保持歪著脖子的姿勢坐在對麵,隔著桌子看寧陽神經質似的拍自己的頭,嘴角咧到耳根。

“我很可笑是不是?”寧陽突然說,“你自己不是也很可笑嗎?”

骷髏無法回答也無法反駁他。

“其實身體在別處,有血有肉和隻剩一具骨架沒有什麼分別,你說對不對?”寧陽問,他知道這是在問自己,骷髏隻是一個安慰性質的擺設,“如果我是你……”

骷髏的手臂突然抬了起來,斷裂的頭骨做了一個誇張奇特的俯首姿勢,但是馬上又無力地複原了。

寧陽從骨架中現出身形。

“我大可以扮做你,去嚇唬在街邊嚼舌頭的人們,可惜你隻剩了幾根骨頭,太不美觀了。”他說,“那個‘病人’,應該就是這樣控製我的身體的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控製,或者說,他真的進入了我的腦子裏,就像我自己在我的腦子裏一樣,他真的變成了我?”

“那一具身體的主人是誰呢,或者說它可以隨時換掉主人,屬於每一個侵占了頭腦的意識?”

簡單的問答即將升級為科學的問題,晦澀難懂且拗口,寧陽不想再想下去,但他已經停不下來了,一個一個的問題如附骨之蛆粘在周圍,不斷朝他的體內鑽。

“那什麼才能稱之為‘我’呢?是身體還是我現在的樣子?”

“你這堆白骨,到底算什麼?連模樣都沒有了!”

寧陽隻覺得鋪天蓋地的煩亂將自己包圍再狠狠地擠壓,他不需要呼吸,可是一股透不過氣的錯覺卻彌漫了全身,這空曠的井下空間,變得越發狹窄,幾乎要將他擠扁了。

“啊——”

壓抑的低吼發出,無處安放的力量聚在了距他最近的骷髏上,它的頭骨寸寸斷裂,一道道縫隙在蒼白的表麵蔓延,蛛網似的伸到了每個角落,最終骨頭不堪重負,“哢”的一聲碎成數百塊,散落在桌子上。它再也不用擺那不舒服的姿勢了。

寧陽透明的形體消失,隻剩下眼睛處兩點幽幽的綠光。他掃了一眼無頭的骨架,鬼魅般飄移,到了枯井之外。

這荒蕪的墓地似乎永遠在夜晚,也隻有夜晚才能襯出它死寂的味道,死寂中仿佛隱現哀歎和啼哭的聲音。

寧陽猛地張開領域,急速鋪開的200米私人空間激起了劇烈的空氣震蕩,隨即洶湧的力量注入其中,將困在裏麵的無主意識強行拽到了領域的中心。

一團團霧狀的意識體被寧陽吞掉,殘存的主屬印跡被毫不猶豫地抹殺,意誌‘腐蝕’把它們變成了純粹的力量。然而寧陽的形體並沒有出現,隻是兩點幽光更加明亮了,猶如兩團不動的鬼火。

領域內的白霧迅速減少。

“太慢了!”

寧陽喝罵道,幽光閃爍一下,消失了。

“您要我放棄禁令?”

紀峰許久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然後問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E點點頭,不做任何解釋,這會比苦口婆心地勸說更加體現自己的堅定。

“原來並不是我來找您,是您在等我,這個方式……”

紀峰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對E的提議做出反應或評價,呆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

“爺爺他……恐怕會很難的。”

他想到的不是紀席恩會震怒,而是難過,雖然這是他一輩子都嚴格遵守並執行的禁令,不容許任何人觸摸的雷區,不可動分毫。

所以當紀元問紀峰“怎樣才能衝破初級意識”時,他會冷冷回複“你還是不知道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