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四十三年乾清殿

一位身著金色龍袍的老皇帝端坐在桌前,手執朱筆,批改奏折,他是當今聖上蘇筠景,已經在位了四十多年了,那充滿血絲的眼睛裏隻有滄桑,沒有任何一絲情感,因為,這種情感已經在四十年中耗盡了,一絲不剩。

在這四十年裏,他失去了很多,愛人——孝潔皇後,抑鬱而死,而他多年的寵妃,卻是她的影子,知道真相,心痛枉然,原來那麼多年的情義,全是假的。

很多時候他想,若是從頭來過,退一步,好好對待他的愛人,再退一步,幹脆不讓他的寵妃入宮,省的之後愛恨交織,再退,他寧願不做帝王,因為有太多帝王家的無奈。

也許一切都是錯的。

讓他當上皇帝是錯的,一切努力是錯的,娶愛妻是錯的,讓那個影子入宮也是錯的,都是錯的,惆然長逝,到最後又有什麼呢。

他伏在桌上,用筆輕輕寫著什麼。細看,題目是贈愛妻。

———————愛妻純兒,吾今已六十,細數年華,你竟離開吾三十年,當年你抑鬱離開,吾心悲痛異常,誤闖,竟現與你如此相似的女子,純兒,還是忘不了你,但也傷了她,若有嚐,不當帝王又有何妨,與你恩愛到天長。

停了筆,有兩行淚滴落。

到最後,他才發現,錯的是他自己。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杯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問君此去幾時還,來時莫徘徊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難得是歡聚,唯有別離多

他,十七歲登基,唯娶愛妻宇文純潔一人,登基,封她為後,她賢淑大方,從不爭寵,一次懷孕,她卻小產,從此躲進幽深的鳳儀宮,再也不出世見人,後傷心那未能生下的孩子,抑鬱而崩。

他,正想著,她來了,她也蒼老了,但與他一比,也顯得年輕的多,她微微福身,用熟悉的聲音:“參見皇上,臣妾給皇上請安。”他看著她,心裏想的還是愛妻,若是愛妻還在,想必也是這副模樣了,抬抬手,示意起身。

她身著金黃色服飾,處處彰顯那尊貴之身,他沒有忘記,那年,他封了她為皇貴妃,為了彌補把她當成影子的愧疚。

她微微一笑,兩邊的皺紋向上抬;“皇上這樣看著臣妾,怪不好意思的,隻是臣妾容顏蒼老,不必年輕的.....”

還未說完,他打斷了她,大聲道:“心慈則貌美。”她又是一笑:“皇上說的對,今兒臣妾的小廚房裏燉了玉蹄,不知.......”他又打斷了她:“裳兒,朕.......”這一次,是她打斷了他:”皇上不必說了,臣妾明白,皇上操心國事,沒有時間,臣妾會讓人送過來,臣妾先告退了。”她走了之後,他歎了口氣,她還是不原諒自己,因為愛總是自私的。

“景元四十五年九月二十三帝崩於乾清殿,皇貴妃於榻前耳語,密為大位者”——《溫史-世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