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漸漸遠離了柳府大門,瞧著姚露的身影,映襯在那並不高大的牆下,顯得很是伶仃蕭瑟。
明雪峰放下車窗簾子,心內暗歎一聲。
小侍童道,“三公子,你往日不是最煩這姚二小姐老來糾纏麼?今日怎地?”
何況姚二小姐風采全無,顯得狼狽邋遢?
明雪峰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從前隻覺得姚二小姐輕浮浪蕩,如今見得人多了,倒覺得姚二小姐不失坦蕩,有幾分赤子之心。”
小侍童略一思忖,便想起今日見到的安樂侯世女趙玨,那在湖水中故意想占自家公子便宜的壞心眼,還有濕了衣衫後那跟胖蛹一般可怕的身形,果然同樣是貴女,這手段自然就有猥瑣與花巧之分,便不由得點點頭,應了聲,“那倒是。”
其實明雪峰卻不僅如他所想的那般,隻拿趙玨作了對比,而是在想著那六皇女。
本以為六皇女身為高貴鳳女,即使是做了她的側夫亦算不負此生,然而美夢還沒做夠一柱香的工夫,就遇到了那無行惡女,卻是給他的青雲夢當頭潑了一桶冷水。
試想今日的消夏之宴,發請貼的是五皇子,這賓客名單自然是五皇子和六皇女商量好的,多數是高門貴公子,請來的貴女卻是很少,而這趙玨聲名狼藉,怎會被邀?
若是沒有被邀請,那這廝又是如何進到了園中,還正好撞到了自己?
若說是趙玨自己個謀劃的,明雪峰打死也不會相信。
定是有那翻雲覆雨之輩,在趙玨身後暗中指點,而能在西景園裏興風作浪的。隻怕也就是那有限的一二人。
且不說經過這一番鬧劇,自己還有沒有資格入選,就是能入選——明雪峰也要好生思量了。
明雪峰自栩也有幾分頭腦,不怕與人相鬥,可鬥成這樣簡單粗暴無理取鬧而且沒節操,那就不為他所願了。
想到此處,明雪峰竟然有幾分遺憾。
當初若是……
姚露坐在外院的側廳處。已是等了兩柱香的工夫了。
這廳裏靜悄悄的。半個人影兒都不見,就連門外頭,似乎都沒了走動的聲音。仿佛這裏呆著的,是個瘟神一般。
她手邊桌上的那杯尋常茶,已從微熱變得冷了下去,一同冷了的。還有姚露的心情。
想到到那下人一聽說自己是姚家來的,那份驚恐小心的表情。姚露就覺得這一回,又是白來了。
比起旁的姻親來,至少那些姻親們還會見見姚露,雖不能幫上忙。但好更也能說上兩句安慰之語,勸姚露保重身體,這柳家倒好。竟是連見都不敢見了。
大約又等了兩柱香,姚露心裏苦笑一聲。還是算了罷,這麼明顯的態度,就是叫自己知難而退的,自己又何必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這柳家?
她霍地起身,就朝門口行去。
方走出門口,果然院子裏也是空空如也,連個掃地的都無。
姚露心中冷笑,抬腳就往外走。
“姚二小姐……”
走出去三兩步的姚露就聽到側麵有人喚她,轉頭望過去,見是個年青男子,不過十八九歲,生得端莊清秀,下巴那裏倒有點眼熟,跟姐夫柳無塵相仿,看衣著,應該是柳家的公子。
姚露猜著這許是姐夫的平輩兄弟,便站住了腳,拱手行了一禮,也不說話,看他有何言。
“二小姐久等了,我是柳無星,無塵哥的堂弟,這次……實在是,我家姨母,她,身子有些不舒服,這才沒能出來見二小姐,二小姐千萬,莫怪……”
柳無星結結巴巴地解釋著,隻是那微紅的臉,不自然的語氣,都泄露了真實情況。
從前柳家長輩過壽,姚露偶然也跟著姐姐姐夫兩個過來做客,那會享受的待遇,隻怕也跟皇女駕到差不離了,而如今麼,卻是連麵都不露……
果然是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
姚露見這少年尷尬無地,遂強笑了一聲,“既如此,那在下便告辭了。”
說著拔腿便走。
少年哎了一聲,朝著姚露追了幾步,姚露卻是腳下生了風一般,走得飛快,很快就將少年甩在了遠處。
姚露心裏灰突突的一片,隻想著連現任姐夫的娘家都這般態度,那前任姐夫娘家又能好到哪去?
卻聽風中遠遠傳來一聲男子的喝斥聲。
“無星,這是大房他們的事,哪裏要你出頭了?還不趕緊給我回自己院裏去!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多嘴傳這話的,回去看本老爺不揭了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