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發出輕柔呼吸聲的夏曉欣,又轉回頭把視線集中在眼前這個小小的耳機上。
耳機的呼吸燈還在閃爍,不斷重複著那條訊息:‘我們談談。’
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後,煙頭探手拿起了這個耳機,又隨手抄起了桌上擺著的香煙和打火機,走出了這間宿舍,坐到了走廊裏的長椅上。
他給自己點了根煙,仔細看這這個黑色的耳機,它有著觸感很像是皮膚的軟質外殼,仔細看上去還有一種會嗅到夏曉欣發間香氣的錯覺。
沉默的抽完了半支煙之後,煙頭把耳機戴在了耳朵上。
“你好,煙頭。”從耳機裏傳來一個有些清冷的女聲,如果閉上眼睛去想象的話,黑暗的視野中會浮現出一個戴著眼鏡,不苟言笑的女性形象。
這個極具辨識性的聲音讓煙頭思考了幾秒,才沉聲回複到:“你好。”
“不用回憶了,你沒有見過我,也沒有聽過我的聲音。”那藏在耳機背後的人,很明顯的捕捉到了煙頭的情緒變化。
這讓煙頭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安放在走廊兩端的監視器攝像頭,他給自己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愜意的靠在椅子上,把抽完的煙蒂扔到了一邊的垃圾桶裏。
聽著垃圾捅運轉時發出的細微噪音,煙頭盯著其中一個攝像頭問道:“你是來說‘你好’的?”
他的語氣並不算客氣,可對麵的女聲還是不為所動,平淡的語氣聽來仿佛是煙頭在問她早晨好一般。
“不。”耳機對麵的那個女聲回答道:“有些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幫助。”
煙頭並沒有急著順著對方的話題問下去,而是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之後,開口緩緩說道:“你應該知道我是來自舊時代的人。”他抽了口煙,看著從嘴裏吐出來的煙霧慢慢在空氣中淡去,消失不見。
“我還記得,我出生在一個小農場裏,那裏有著綠油油的青草和大片大片的麥田。”煙頭的語速很慢,像是一個曬著太陽,在向身邊的小朋友講述自己的故事的老人:“還有成片的綿羊,每年冬天我們都會……”
他的話沒有說完,耳機裏那個人便打斷了他:“你講完故事後,是不是會問我的家鄉在哪裏?”
“不。”煙頭盯著攝像頭:“我會問你,如果你是那個聽故事的人,你會對這個故事做何感想?”
這是一個經典的問題模版,煙頭從拿起耳機的那一刻,就開始懷疑對麵的所謂的‘人’,並不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生物,而是某種電子生命,所以才會有這個故事和問題。
“你沒猜錯,我是ai。”對麵直截了當的回答了煙頭的疑問:“我隸屬夏家實業,我們可以談談了嗎?”
煙頭點了點頭,他知道對方能從攝像頭上看到自己的動作,並沒有去詢問為什麼一個ai會出現在夏家實業這個明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夏曉欣有、米雪兒有、他也有。
“請低頭看一下你的終端。”當煙頭聽到終端與什麼設備遠程配對成功,發出的提示音時,那個ai的聲音也在他耳邊同時響起:“一小時十五分鍾前,一個數據包通過特殊聯絡管道發到了總裁的郵箱裏。”
煙頭低頭看到終端上方浮現的屏幕上,顯示出的就是那封郵件裏附帶的數據包,它被解開後首先顯露出的就是一份合同,一份有他電子簽名的合同。
那是一份條件很優渥的一次性合同,上麵有著很大一筆報酬薪金,並且是由一個不屬於傭兵聯合會的第三方銀行所擔保的。
也就是說,如果這份合同被完成,而且作為執行人的煙頭還能拿出有效證據的話,錢會直接由第三方撥付,經由煙頭指定的方式到達他的手裏。
煙頭移動手指,把這份合同拉到了執行部分,上麵隻有一條要求,就是要夏家實業的總裁:夏曉欣的命,以及她的生物驗證訊息。
麵對這份顯然是用來栽贓的合同,煙頭隻是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電子簽名,上麵所有他留下的驗證痕跡一樣都沒少。
“這是栽贓。”那個ai的聲音在他耳機裏響起:“電子簽名的時間戳不對,是從別的地方複製過來的,而且你看發送人。”屏幕被自動滾到頭頂,那裏是電子郵件的發送人,上麵寫著:一個有良知的人。
對於‘良知’這個特殊的詞彙,煙頭吐出一口煙,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的情緒,它又很快消失在一片冰冷的漠然中。
這個ai提到的那個時間戳記是上百年前留下的,煙頭很清楚這個簽名就是他親自留下的,不過並不是留在這份合同的末尾,而是簽在了一份空白的合同上。
就像是當初走投無路的夏曉欣用一個極低的價格雇傭了他一樣,對方顯然也是找到了存在傭兵聯合會檔案庫裏的空白合同。
煙頭並沒有為自己蘇醒之後,不及時收回或者是作廢所有空白合同而懊悔,他很清楚有些事如果注定會發生,那麼肯定就會發生,無論他做什麼都隻是擋在那無可抵擋的曆史車輪前的一隻小蟲子,隨隨便便就給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