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麵對扳手的詰問,剛進入準備區的煙頭顯得有些不太自在,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眼受傷的手掌,在白色的模擬日光效果的燈光下,手掌上肉色的繃帶顯得有些分外紮眼。
抬起頭時,視線又刻意錯過扳手看向她身後的長桌:
“要用的東西都在那邊嗎?”
“嗯,我做了最後一次調校,我保證……”扳手下意識答應了一聲,隨即便意識到煙頭竟然要岔開話題,她一瞪眼使勁跺了下腳:“不是這個啊!!”
她指著煙頭空蕩蕩的身後,兩邊眉毛都快豎成立起來的等號了:“人呢?不是要你把淫蟲那個混蛋叫過來嗎?他不過來?”
問完煙頭之後,她低頭看了眼腳下的金屬地板,忍不住用腳踢飛了一塊並不存在的小石頭來發泄怒氣:“這個混蛋早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早晚!”
“說!他在哪個女人的肚皮上趴著不肯下來?”扳手幹脆湊到煙頭麵前,抬頭用凶狠得視線盯著煙頭,仿佛光用這雙眼睛便能剝掉煙頭的所有偽裝和借口:“是不是那個護士?”
不等煙頭回答,她又轉過身,粗糙的靴底重重落在金屬地板發出沉悶地噪音:“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或許他在過來的路上呢。”煙頭溫柔的聲音讓扳手停下了欺淩可憐地板的重複動作,抬頭看向他。
“我以前的隊伍裏,每個人都有自己減壓的方式。”煙頭對扳手笑了笑:“你知道的,那時候每個人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慶幸自己還活著。”
煙頭刻意隱去了‘我’這個字,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自己所做的事的正義性,對他來說帝國不隻是一個符號,而是代表著整個人生和價值觀的現世造物。
又對扳手笑了笑,他指了指自己的頭:“或許那是淫蟲的減壓方式呢?”
他聳了聳肩,抬起手腕看了眼上麵的時間,用特別輕鬆的語氣對扳手勸道:“時間還有很多,給自己的戰友多一點信心。”
看著視網膜顯示器周邊的分析圖譜漸漸變得平緩下來,煙頭關閉了這個情感分析模塊,盯著扳手黃色的眼珠和發白的頭發,正在思考如何結束這次對話時,扳手的眼神卻突然變了。
平靜下來的扳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煙頭一番,才把雙臂抱在胸前,用手指摩挲著下巴,微微皺眉一副正在鑒定什麼東西的專家模樣,對煙頭問道:“我怎麼覺得你不太對勁?”
“嗯?”煙頭很詫異得睜大了眼睛,滿臉無辜的表情。
“就是不太對勁……”扳手皺著眉頭在腦海裏尋找著合適的詞語,很快她便放棄了這種傷害大腦的行為,改為一臉煩躁地在煙頭麵前來回走了幾步。
“我說不出來!”她重新停下腳步,抬頭盯著煙頭黑色的眼眸,幾秒之後又煩躁的跺了跺腳,用塞滿了自暴自棄地語氣哀歎了一聲:“算了……我不說了。”
她聳拉著肩膀轉過身,原本打算向煙頭介紹一下她的完美作品,結果看到空無一人的長桌前,那點煩躁的情緒又冒了出來。她抬腳又要跺下去,卻被早就疼痛不已的腳掌給叫了停,前進不得後退不能的焦躁情緒,讓滿頭白發被揉的像是亂蓬蓬的抹布頂在頭上:“哎呀呀呀,愛怎麼怎麼吧!”
“你!去吃飯!”扳手轉過身,用力繃緊臉上的肌肉,像是個努力讓自己不那麼可愛的,看起來卻因為這個動作變得更可愛了的洋娃娃一樣鼓著腮幫子。
“好。”煙頭點了點頭,他早就看到了那被堆在長桌一頭的飯盒們,那誘人的香味從盒蓋沒有蓋嚴的縫隙冒了出來,如同一隻無形的小手,從他一過來就開始對他勾著手指。
他剛走了幾步,站在原地的扳手又不幹了,在他背後高喊道:“我說你這個人……”
當煙頭轉回身,用疑惑地眼神看向她時,她又重重歎了口氣放棄了,少女兩邊的肩膀塌了下來,對煙頭擺了擺手如同趕開礙眼的蒼蠅:“去吧去吧,吃飽點好上路。”
麵對少女的童言無忌,煙頭回以無奈的微笑轉身就走,卻沒看到身後的女孩看到他那個微笑,原地愣了幾秒,接著一臉頹喪的表情用力捧住頭,還輕輕跺了跺腳。
聽到那點小動靜的煙頭隻當是小女孩又自己糾結了,所以也沒去摻合少女那愁腸百結旁人莫辨地小心思。
他拽過一張凳子坐在了長桌邊,隨手拿起一個飯盒來打開,飯菜的誘人香味和旁邊那些武器散發出的槍油味夾雜在一起,分外的令人食指大動。
當然他也不是在那低頭猛吃,長桌的盡頭是一塊巨大的透明防彈玻璃,裏麵便是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了:殺戮間。
這當然不是說裏麵是個屠宰場,誰進誰死那種,而是一個大家約定俗稱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