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設在身後的臨時雷達發出一聲蜂鳴,扳手麵甲的抬頭顯示器自動把接收到回波的位置標記了出來,那是距離她幾百米外的森林中。
頭頂不斷嗖嗖飛過的子彈打得麵前的樹幹木屑紛飛,高速旋轉的彈頭引燃了空氣中飛揚的植物纖維,刺鼻的焦糊味和金屬被加熱的味道混入了潮濕悶熱的空氣中。
再加上樹木汁液產生的新鮮味道,它們一起衝入鼻腔之後與腎上腺素產生了奇妙的化學作用,放大了焦躁情緒,讓人想站起來大吼上幾聲才會覺得暢快。
這時她身邊一台撐在地上的小家夥發出一聲長音,如同節肢動物一般的金屬腳馱著它快速爬到扳手身後一截冒著青煙的樹幹上,上方像是長鼻子一樣的金屬管找到了目標,一股紅色的激光從裏麵發射出來。
一顆飛向頭頂的殺傷榴彈被激光誘爆,在空中炸出一團黑色的煙霧。
做完這些之後,那個小家夥又沉寂下來,爬到了電池附近,開始再次充能。
扳手覺得,對方突然加大的攻擊力度,與那邊飛上天的偵測彈頭脫不了幹係。
她盡力讓自己的身體蜷縮在剛才炸斷當作掩體的粗大樹幹後麵,不遠處架設在臨時軌道上的自動機槍不斷發出代表掃描的短暫鳴響,可是上方裝置的自帶掃描器功率不夠,沒辦法穿透那些層層疊疊的樹葉找到對方的位置。
在沒有完善的戰地掃描或者是引導的情況下,這東西暫時隻能當作心理安慰,以及一個耗能大戶。
扳手輕輕咬了咬嘴唇,為了在即將到來的支援前撐的更久,不會發生倒在終點前的破事,她打開了操作界麵,暫時把自動機槍切換到了休眠模式,以節省本來就不多的電量。
在那個界麵列表上,還有好幾個已經變成紅色的圖標,那都是逐步被關閉的設備。
那些紅色,看起來就像是一道道正在緩慢淌血的傷口。
因為個人身體條件的關係,就算是有外骨骼裝備的幫助,扳手自己也沒辦法攜帶太多的設備,此時她身邊的便是所有能支開的東西了。
也正是這些可愛的小家夥們,讓扳手撐到了現在,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對方使用的槍械特別加裝了聲音抑製裝置,靠著那些樹幹和枝葉對聲波的吸收,即使在這個距離都很難聽清槍聲。
扳手身後的雷達也隻能依靠彈道計算機的幫助才能定位對方上一次開槍的位置,可對方顯然也是老手,很少在一個地方持續開槍,飄忽不定的子彈總是從最刁鑽的地方鑽過來。
扳手心知對方是在試探自己臨時撐開的防禦圈的薄弱點,一旦被對方抓到破綻,以她自己隨身攜帶的裝備,能不能撐過一分鍾都是問題。
尤其是那不斷從頭頂落下的榴彈,消耗的是她攜帶的電池的電量,縱然她已經停掉了大部分攜帶來的設備,可電量還是一路向下跌,眼看那綠色的標誌都變成代表低電量警報的紅色了。
當然扳手也會不時疑惑,她想不通對方為什麼不衝上來,或者是用更強大的火力解決她這個‘小問題’,可對麵不斷射來的子彈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那就是對麵人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多,而是隻有一兩個或者是三四個人,但這些人的這種做法卻恰恰捅在了她的軟肋上。
因為扳手最不擅長的便是突擊作戰,在小隊裏她的位置也多是站在後麵作為後勤和支援人員的。
正是對麵人的謹慎,或者說是其它什麼原因,讓扳手撐到了現在。
在期待著救援到來的同時,一個新的想法從扳手心底跳了出來:是不是他們把她定在這裏,是打算拿她當作誘餌來做些什麼?
比如……打掉吸引來的援兵?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就像是雨林裏瘋長的灌木叢一樣,用它邪惡的枝條塞滿了她大腦裏的所有空間。
‘要是他們有埋伏怎麼辦?’
那顆在空中爆炸的偵測彈頭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如果不是遇襲,誰會把值錢的玩意亂扔?
‘要是他們為了救我,讓老爹遇到危險怎麼辦?萬一老爹才是真正的目標呢?’
越來越多可怕的思緒折磨著扳手的大腦,讓她不由自主的從身上拿出一顆信號彈,並且旋轉底部的旋鈕把彈頭改成了代表危險的紅色。
在小隊的內部約定中,如果發射紅色信號彈,那麼她就等於把自己隔離在了救援之外,代表她已經失去了救援的價值。
那些不斷落在掩體上的子彈仿佛在催促著她,快一點按動按鈕把這顆信號彈發射出去,因為那是在這種所有通信信道都被堵死的情況下,最適合的通訊方式了。
扳手麵甲下的麵容蒼白的仿佛剛從水裏撈上來的屍體,她的眼睛透過麵甲的攝像頭頂著那手掌大的圓柱體,手指顫抖著壓在了下麵的按鈕上。
她知道,隻要這枚信號彈飛出去,便是等於砍斷了斷頭台上係著鍘刀的繩子,她隻需要享受生命最後剩下的這段時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