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我已經無能為力去改變或者挽回什麼,我曾經以為我們的愛情可以對抗強大的命運,如今看來不過是癡心妄想,所以當米蘭將那份足以讓葉莎身敗名裂的手稿甩到我麵前時,我就絕望了,是比死亡還冰冷的絕望……考兒,我的考兒,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做出那樣的決定時心有多痛,一直到現在,我每每想起那日你從湖中被撈起來時的樣子,我就痛到不能呼吸!老天,你怎麼可以以這種方式來跟我宣戰,你明知道葉莎就是以那樣的方式死的,你明知道葉莎的死讓我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葉莎死是因為她從未得到我的愛而心灰意冷地走上絕途,可是我給了你那麼多的愛,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你怎麼可以也效仿她,你這不是活活逼死我嗎?”
……
錄音放到這裏又是一段時間的停頓,有很多雜音,像是衣物摩擦時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有沉重的呼吸和渾濁的鼻音,我聽得出來那是他在哽咽。我瘋了似的撲到音響邊,拍打音響,滿臉都是淚水,過了一會兒終於又傳來了他的話語聲,不似方才那麼連貫和清晰,聲音低啞渾濁,斷斷續續,像是一個瀕死的人忍著疼痛在做最後的告白。
“對不起,我有些失控……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葉莎用她最慘烈的麵孔來報複我對她的冷漠,讓我因此銘記她一生,可是考兒,我不希望你也這樣對我,我要你好好地活著!這輩子我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唯願下輩子我們能早些相遇才好,我們將彼此最美好的年華奉獻給對方,無論是快樂還是憂傷我們都一起分享,我甘願做一個平庸的人,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期望那天的到來,意識模糊的時候仿佛明天就是來世,所以我並不害怕死亡,我隻害怕離別,可惜我沒辦法跟你道別,我連給你打電話的勇氣都沒有。我現在隻能通過這種方式跟你約定,來世我們再見,不在乎方式,隻在乎相遇的背景能單純些,沒有背叛沒有傷害,那一定是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們在路邊互相遇見,我堅信靈魂是有氣息的,哪怕我們那時已是陌生的麵孔,但我們一定可以在彼此的身上感應到前世的心跳,就如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心跳莫名加速一樣,考兒,我等著你。”
到這裏,全部的錄音隻剩了光盤轉動時的輕微摩擦聲,沒有了。
我呆坐在地板上,陷入排山倒海般的狂潮中,連哭泣都忘了,這世上再沒有一種痛楚,如此絕望和悲慟,眼淚已經不足以表達。
我抖抖索索地抽出光盤捧在胸口,仰起麵孔,深呼吸,讓自己的心跳更清晰。若靈魂真有氣息,墨池,我願將你的心跳刻入我的生命,下輩子相遇時,我一定會第一眼就認出你,就像當年在祁樹傑的葬禮上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心跳加速一樣……
墨池,我愛你。
第二天,我打起精神回電台上班,剛出門就碰上駕車出來的祁樹禮,他放下車窗跟我說話,“考兒,我昨天晚上才從美國回來,本來想過去看看你,怕你睡了就沒打攪,你這幾天還好吧?”說這話時他側臉打量我,“你的眼睛是腫的,又哭了?”
“沒事,我挺好的,我這趕著去上班呢。”
“怎麼不多休息幾天,身體要緊。”他幹脆將車開到路邊,下車,走到我跟前,“天氣這麼冷,你看你穿這麼少,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我昨天打過電話給你,小四說這兩天你那兒來了客人,帶客人出門玩去了,誰來了?玩得開心嗎?”
祁樹禮的語氣再尋常不過,溫和妥帖,讓我沒辦法拒絕。他並不是個壞人,隻是我一直對他有成見,這幾年他對我的付出我不是沒有感覺,我也不是木頭人,特別是在我住院這段時間,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我不可能視若無睹,所以我現在對他的態度已有很大改善,至少見了麵能心平氣和地跟他寒暄了。我問他:“櫻之說你這次回美國會待很長一段時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趕回來過春節的。”他充滿期待地看著我,“你春節會回湘北吧?”
他的潛台詞是,他也會回去。
我搪塞道:“還沒定呢,要看工作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