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永遠是希望和絕望共存。就像我對愛情,也是希望和絕望共存。白天的忙碌可以讓人忘卻很多,可是下班後一個人回到公寓,我抑鬱得要發狂。很多時候我沒有直接回家,拖著疲憊的身體在喧囂的街上閑逛。有一天逛到一家國際名店的門口,平常我也經過這兒,卻從來沒進去過,因為裏麵的東西不是我現在這種經濟狀況可以問津的,雖然高澎給我不菲的薪水,但現在我除了薪水,沒有任何經濟來源,想想自己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折騰了這麼多年還是一無所有,連個固定的住所都沒有。難怪爸媽對我灰心到極點。我自己也是。

但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看看又不要錢,反正到哪兒都是一逛。店裏果然是氣派非凡,高雅的音樂流淌在每個角落,安靜中透出不可一世的華貴,逛的人並不多,裏邊很安靜。我很快就逛完了大半個商場,逛這麼快是因為我不敢在各個品牌服裝前久留,稍有停頓,美麗的店員小姐就會說:“小姐您喜歡的話可以試試,都是最新的款式,跟巴黎同步上市的……”我哪敢試這裏的衣服,根本就是走馬觀花,連牌子都沒看清就匆匆地走過去了,但在某個熟悉的牌子前,我停住了腳步,那個牌子的衣服耿墨池衣櫥中最多,想來他是很喜歡的。

我挪不動腳步了,衣線筆挺的西服,簡約而華貴,正是我熟悉的風格和氣息,我的視力不由自主地模糊起來,恍惚中他就穿著那身西服站在那兒衝我微笑,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是你嗎?Cathy!”他走過來驚喜地跟我打招呼。我一個激靈,定定神,這才發現站在我麵前的不是他,“哦,我……”我支吾著不知怎麼回答。

“真是很意外啊,果然是人和人的奇遇,我好高興!”陳錦森朝我伸出了手,我遲疑了一下也客氣地朝他伸出了手。幾秒鍾的停留而已,我就感覺他有一雙高貴優雅的手,沒有具體的標準,僅僅是感覺。可能是天氣的原因,他沒穿西裝,一身淺米色便服,依然是英俊得無懈可擊的臉,閃爍的目光,和足以融化世間萬物的微笑,我的心咚咚地亂跳起來。怎麼會這樣呢?奇怪!

“陳先生……也來買衣服啊?”我左顧右盼,不敢直視他,感覺耳根後麵一陣發熱。

“Cathy,見外了吧,叫我Keven就可以,我們又不是不認識。”陳錦森笑著走近我,迅速地掃了我全身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你也在買衣服嗎?”他客氣地俯身問,目光很燙人。

“我……隨便看看……”我局促地笑笑,心想這裏的衣服我哪裏買得起。

“哦,有喜歡的嗎?”陳錦森環顧四周,並不明白我的窘境,隻是體貼地說,“要不要幫你參考?嗯,VERSACE不錯啊,我也很喜歡這個牌子,試試吧,你穿一定很合適。”

我感覺自己從未那麼光彩照人過,當我穿著一件鑲著水鑽的黑色天鵝絨連身裙從試衣間走出來時,一旁的店員小姐連連稱讚,周圍試衣的顧客也驚訝地頻頻朝這邊看,這讓坐在一邊休息的陳錦森很是得意。他起身來到我的背後,欣賞地看著鏡中的天仙,不動聲色,卻用他極具穿透力的微笑在攻擊我堅強的防備,我忽然覺得很緊張,心跳得更快了。

“你很美!”他由衷地說。

從店裏出來,陳錦森又邀請我共進晚餐,提著他送的衣服,看著他真誠而熾熱的目光,我好像很難拒絕,況且我也很想知道安妮的近況。他領著我來到國貿對麵的一家西餐廳,麵對麵地在靠窗的正方形餐台前落座。這時候我的心情稍微放鬆了些,陳錦森親切而禮貌地跟我交談著,問我生活和工作的一些情況,點到即止,絕不刨根問底,很有教養也很能揣摩人的心理。

他的好教養還表現在他飯桌上的禮儀,喝湯或是切牛排時不慌不忙,刀呀叉呀什麼的也用得一絲不苟,進食時也是文明有序。看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我可沒那麼多規矩,牛排切得亂七八糟不說,還把湯潑在了幹淨的台布上,至於那些個刀叉在我手裏更是不聽使喚,叮叮咚咚弄得一片響。

“要不要我幫你?”陳錦森放下手裏的湯匙笑著問。

“謝謝,我能應付,”我窘得滿臉通紅,“我隻是不太習慣吃西餐。”

“那你事先應該說啊,我以為你喜歡的,對不起啊……”陳錦森顯出很歉意的表情,好像我吃不好西餐是他的錯。說來也真是難以置信,在美國生活了兩年,連起碼的西餐刀具都沒拿順手,英文到現在都是半生不熟的。

“安妮呢,她現在怎麼樣?”我小心地詢問道,因為我看他的臉色,似乎有意在回避著什麼,他沒有主動提及安妮就是個明證。

果然,他眼中有些微妙的情緒變化,笑了笑,“我……跟她已經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