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緩緩地走到我麵前,表情平靜,“你可以不歡迎我,但他畢竟是我前夫,我……我想送他最後一程,你會理解的吧?”

我看著她沒有出聲。

“Cathy,經曆了這麼多事,難道我們不應該學會寬恕嗎?”祁樹禮以為我心有抵觸,忙做我的工作。其實他誤解了,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麵對米蘭,兩人之間隔閡太久,早已經不知如何相處。我輕歎一口氣,轉移話題,“墨池想跟我結婚。”

“哦,是嗎?”

“是的。”

“那就按他說的去做吧。”祁樹禮回答得很簡單,看不出內心是什麼想法。他好似也很虛弱,臉色比耿墨池還差,我幾乎忘了,他也是個即將推進手術室的重病患者。他把頭轉向米蘭,“你就幫他們去做準備吧,最好是在我手術前。”

“為什麼?”我的目光表露出疑惑。

他恍惚一笑,“還用說嗎?這輩子我已經沒希望,何不成人之美?下輩子,我一定比他早遇見你,我敢打賭,我肯定比他早遇見你。”

米蘭陪同我一起去選婚紗,因為祁樹禮的手術安排得很近,我們必須爭取時間。而且,聽Smith大夫說,那個心髒捐贈者情況已經很危險,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呼吸,他一停止呼吸,耿墨池的心髒移植手術就必須進行,因為時間的不確定,所以不知道那顆心髒能否來得及被移植,我們隻能搶在手術前,把該處理的事情盡可能地處理好。

不確定,什麼都還不確定,我們都默默地做著最後的努力,而他這邊已經奄奄一息。我極度地焦慮,心神不寧,整個人被抽空了似的,失魂落魄沒有主張,很多事情都是米蘭出麵幫我打理的。這麼多年的針鋒相對,不堪回首的恩怨過節,讓我跟她之間總還是有隔閡,明明很想說聲謝謝,卻麻木地相對無言。聽耿墨池說,離婚手續辦妥後,他還是給了米蘭一大筆錢,結果出人意料的是,米蘭拒絕接受。

在婚紗店的化妝間,我忍不住問她:“耿墨池給你錢為什麼不要?你不是最喜歡錢的嗎?”

“我是喜歡錢啊,不過現在我覺得錢對我真的不那麼重要了,我想活得有尊嚴些,理直氣壯些。”米蘭淡淡地笑。

我看著她直搖頭,“那你沒錢,以後的生活怎麼辦呢?”

“耿墨池沒有跟你說嗎,我把星城那家‘邂逅’餐廳給買下來了,養活自己足矣,沒準還能養個小白臉,哈哈……”她放肆地大笑,從前的米蘭似乎又回來了,“唉,擁有不了心愛的男人,擁有他喜歡的餐廳,總不為過吧?”

我笑罵:“變態!”

祁樹禮的膽結石手術好似一刻也延誤不得了,整天見他捂著胸口冷汗淋漓,醫院將他的手術安排在我和耿墨池婚禮後的第二天。此前,他一直往返於醫院做檢查。婚禮的瑣碎事宜都是米蘭和祁樹禮的手下在張羅,我整天守候著耿墨池,寸步不離。他還是每天兩支救命藥,停一支,他就無法繼續心跳。有時候我實在疲憊不堪了,米蘭會替下我,讓我回家洗澡、短暫休息,這讓我很感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日午後,我坐祁樹禮安排的車回家補眠,一進門,祁樹禮已經等候在客廳,看他頭頂煙霧繚繞,應是等候多時了。我累得都沒力氣跟他說話了,默不作聲地坐到他對麵,一看著他的臉我心裏就難過得不行。因為他好似比耿墨池還要消瘦,他的眼睛,再也沒有了昔日的光華,有的隻是無底深淵一樣的絕望,看著我時,眼神空洞得如同什麼都不曾存在一樣。想想他自己病痛纏身,還要張羅耿墨池的手術,我在探究這個男人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我跟耿墨池舉行婚禮,他真能若無其事?這個男人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忽然問:“Cathy,問你一個問題,請真實地回答我,不要敷衍或者安慰我,我要的是你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點燃一根煙,閉上眼睛,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般。

“什麼問題?”

“你跟我這麼久,對我有沒有一點點的愛,或者說你有沒有試著愛過我?”他還是閉著眼睛,好像很怕聽到殘忍的回答,“你是怎麼想的就怎麼回答,千萬別說違心的話。”

“……”

“怎麼,很難回答嗎?”他慢慢睜開眼睛,不知是不是鏡片反光的原因,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淚光閃動。

“一定要回答嗎?”

“是的。”他肯定地說。

我想了想,平靜地答道:“我不會告訴你。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愛或者不愛,完全是屬於個人隱私,既然是隱私,我就有權不回答,對嗎?”

我這麼說其實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愛或者不愛,對自己可能隻是一句話,但對他可能是莫大的傷害,這時候我還是不想傷害到他。

“到死都不告訴我嗎?”他的聲音都有點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