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不服不行啊,想以前幾天幾夜接著幹工作,都不會瞌睡眯眼。現在一到午後,就有些支不住。”說得很平淡,聽不出什麼情形來。對楊誌遠,他也就一個印象,自己的意思還是能夠執行下去,從目前說來就是很不錯的了。
“書記,那是您為縣裏的發展和決策費心勞神太多,可要多注意休息。什麼事都要講求勞逸結合,才是科學的觀點。”
吳德慵卻沒有再說什麼,在這些話題上,隻是說一兩句應應氣氛,多說就沒有意思了。楊誌遠也知道吳德慵的習慣,說了後,站起來給書記倒一杯熱茶端上。再次坐下,沒有等吳德慵表示,就說“書記,來的兩位客人已經送他們離開了。說是要到楊縣長的另一個叫丁軍的同學那邊去看看,那同學從省裏學習回來後,位置沒有動,曾找過楊縣長想請他幫一幫。楊衝鋒對朋友的情感那是沒有二話說到,隻是要幫丁軍引薦給市裏領導,總要有一份拿得出來看的業績才有說服力。”說到這裏,楊誌遠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看著吳德慵。
吳德慵平靜地點起一支煙來,抽上了,才給楊誌遠將那包煙丟過去,楊誌遠接連說“謝謝書記。”說著將大半盒煙收緊衣裏。
“是我們吃飯中閑聊時,楊縣長的同學說的原話。”楊誌遠說,“那個叫丁軍的,還當著大家都麵說了要請楊縣長幫引薦的事,後來提到小紙廠項目的建成,王輝老板就想先在兩個縣先考察。他們來後,楊縣長卻不怎麼熱情……”
吳德慵將手稍微表示了下,楊誌遠就不在說話,他雖說旗幟鮮明地站到書記這一邊,可楊衝鋒和吳德慵之間的舊情深厚。吳德慵也了解楊衝鋒的為人,這種事是不是做的出來,當然隨著經曆和地位變化了後,人的性情也會隨之而改變。
楊衝鋒一直在等石穩派出去的人把那邊的信息盡量收集詳盡些,可那邊卻沒有得到足夠的有說服力的信息。兩個工作人員到那邊後,找了兩天,都沒有見到所說的小紙廠,問了不少人,也沒有聽說起。之後按楊衝鋒說的,到鄉鎮裏去找,才找到了速生林木,隻是規模很小。兩人到農戶裏問到速生林木時,農戶隻是說出些聽不懂的話來,但那憤概的神態足以說明問題了。
繼續找王輝所說的造紙廠,要找到小紙廠後,才有說服力。楊衝鋒讓工作人員耐心些,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在等待到這幾天裏,楊衝鋒也在做小紙廠的查詢工作,進展不大。讓黃滄海利用大華集團的資源找,都是些省級以上的大型廠,要他們卻了解鄉鎮級的小廠還真是有些為難大華集團的人了。
吳德慵這幾天一直在等著楊衝鋒給他一個解釋或者答複,可卻沒有見他有什麼動靜,對楊衝鋒的回避,讓吳德慵心裏就複雜起來。從柳澤縣的縣情說來,今年碰柑大收並順利銷出後,碰柑栽培就會更加推廣發展,已經不需要做什麼發動工作。對柳澤縣說來,這樣就是不錯的一種局麵。而吳德慵還收到消息說,李翠翠在組建水果銷售公司。吳德慵自然而然地想到,楊衝鋒會怎麼樣來引導縣裏這一切工作?
站在不同的立場,看同一事物都會有不同的結果。吳德慵和楊衝鋒兩人沒有能夠平心靜氣地進行溝通,卻按自己的意願去揣摩對方,分歧也就越來越大。涉及到個人立場和利益,在體製裏往往隻能言傳而不必說出口來,揭破了大家撕破臉皮,特別是主要領導之間,上級也會幹涉的。
吳德慵也是穩重之人,便派人到丁軍所在縣裏去探聽消息,看楊誌遠聽來的事,是不是真實的。
從鋼業公司裏望縣城裏走,在車上就一直在想,柳澤縣裏的常委們,除了文炳雲這個副書記之外,其他的人都還是站在他這一方的。有必要時,將問題放到常委會裏通過,那就不是他所能夠阻止得了的。
縣裏的問題累積得多了起來,吳德慵因為鋼業公司的事,不想再常委會裏聽到什麼,一直都沒有開會。這時,倒是要先和常委們溝通溝通。嚴春馳、趙建國、秦淵、沈崇軍、趙曉勤等人一直都是看著吳德慵的方向而動的,之前李耀強在縣政府主政時,就是一邊倒的形勢。楊衝鋒到縣裏後,也沒有什麼動作,不知道縣裏的格局會有什麼變化。
至於楊衝鋒暗地裏有沒有做什麼工作,吳德慵也沒有得到一絲消息。從某種角度說來,市裏對下麵縣裏的政治格局,是不想看到一大統的局麵的,書記太強勢了,必然會對縣長有些傾斜,要讓縣裏維持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上。
吳德慵沒有看到這種平衡的格局,也就想用這次的事件,試一試各方麵的反應。對於是不是在縣裏引進小紙廠以及速生林木的栽植,對吳德慵說來,那都隻是縣政府執政的一個手段。從集資案後,市裏一直沒有給他什麼表示,讓他心裏總不是滋味。楊衝鋒開始入縣裏時,還以為市裏會有一係列的後續措施,可到如今快一年了,都沒有什麼反應。在心裏,就將那種市裏用楊衝鋒來牽製自己的想法產生了懷疑,特別是對鋼業公司擴張工作布置下去後,楊衝鋒和沈崇軍等政府一方也沒有什麼動靜,讓吳德慵心裏就有更多的想法。
是機會和常委們談談了。吳德慵做什麼事都較為果敢,決定了,也就不再去想。
第五天,石穩派出的兩名幹部回縣裏來,對外出工作進行了彙報。那邊縣裏速生林木確實有,卻沒有什麼規模,小紙廠也找到一家,在鄉鎮的山村裏。兩人不敢拍照,小紙廠的汙染不輕,絕不向王輝所說的那樣。王輝在縣裏確實有名氣,但他的廠大多分散在外,再具體的資料就沒法找到了。
無論怎麼樣,王輝言過其實總是有的。紙廠的最新工藝上有,隻是大型企業,而小紙廠小投入那有消化汙染的能力?沒有足夠的證據,確實也不好跟吳德慵去彙報。楊衝鋒估計王輝和張同學到縣委見吳德慵書記之時,一定給他進行了說辭,隻是不知道吳德慵的態度。本想等派出的兩人回來後,有些可說服力的東西,就這個問題和吳德慵書記進行交流,如今卻沒有有利的證據,就算去說,也不一定有說服力了。
沈崇軍卻找到楊衝鋒,兩人在辦公室裏,楊衝鋒正好石穩討論著,見沈崇軍要來,石穩就先告辭。和沈崇軍之間,也經常一起討論縣裏的工作,兩人都沒有什麼顧忌。秦時明給兩人弄了茶,楊衝鋒見沈崇軍的神態有些不對,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遞一支煙給他,各自點燃了抽,楊衝鋒才說“沈縣,發生什麼事了?”
沈崇軍雖不知道楊衝鋒是什麼態度,對憑著對楊衝鋒的了解,還是要將這事說出來,“縣長,我過來是聽說一件事,當然,我也不知道這種說法是不是事實。”
“哦,沈縣,請直說吧。”不知道是什麼事讓沈崇軍顯得有些謹慎。
“有個叫王輝的老板到縣裏來考察項目。”
“是,有這麼回事,就前幾天到縣裏的,剛才我和石穩還在說這件事。”
“哦,那就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是不是有人說我將主要的項目拒之縣外?”
“是有這種說法,王輝利用速生林木,用最先進的技術,優勢最適合我們這樣縣情的小型紙廠,而效益卻很高。”
“沈縣,你覺得這樣是不是現實?”楊衝鋒聽沈崇軍說得很完美,簡直就是王輝演說的翻版,也不去辯解,卻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沈崇軍聽楊衝鋒這樣一問,頓時就有些愣住了,“是不是現實”這個問題也不是單憑目前國內的科技就能夠斷定的。西方的科技遠遠比國內要發達,但如前這種國與國之間的交流和共享以及成為大家認同的發展規律,之前認為不可能的,或許就是現實。就像三四年前,說美國的手機一美元一個,牧場裏給奶牛配備手機,當時聽著都感覺著可笑,天方夜譚一般,但如今手機在國內就普及了。
“我也說不準。”沈崇軍抽著煙,那神情讓楊衝鋒感覺到情況不對了,沈崇軍直接來跟自己說,那是因為彼此知道為工作上的事,就算有不同意見,也不會往心裏去,但其他人呢?有多少人接受了這種觀點?
“沈縣,你來之前我和石穩正在討論這種小紙廠的事,我們認為王輝所說的話裏,可信度很小。”楊衝鋒解釋道,“七天前,我在柳市遇上王輝和我那個省黨校學習班同學,當時他們神神秘秘的跟我說起這事,第二天回來我讓石穩拍兩個幹部到那邊縣裏去了解情況,今天他們回來了。”楊衝鋒說著停下來,讓沈崇軍消化下這些信息。
“情況怎麼樣。”沈崇軍這時知道楊衝鋒還是有準備的,也就放心一些,這也才合乎楊衝鋒的辦事習慣。至少可將那種說法擊破,說楊衝鋒為了給另一個縣的同學讓出政績,才對王輝等人有這樣的態度。要楊衝鋒真有那種打算也不必派人出去,隻是,結果怎麼樣?
“情況不是很明朗,得到的資料不多,他們隻是暗地進行調查。王輝在縣裏有一定的名望,卻沒有見到他所說的速生林木,小紙廠倒是找到一個,再以更鄉鎮裏,排除的汙染不輕。當時兩人到時,就讓對方起疑了,所以沒有拍照回來。從目前找到的資料看,國外大型造紙廠的排汙問題得到解決,但投資卻不小。王輝所說的小紙廠,不可能將大型造紙廠簡單地袖珍化,所說的高檔紙業是不是空中樓閣?”
“王輝他們到平涼縣考察去了?”平涼縣就是丁軍所在的縣。
“應該是吧,他們走之前告別時曾提了一句。”楊衝鋒聽沈崇軍這樣問,知道這事真的複雜化了,之後會演變往上麵方向,或許很難得到控製。“沈縣,是不是有什麼話傳出來。”
有些話流傳著,被說的人往往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就算有什麼話,這兩天也隻是在常委中相互通氣談論到,普通幹部和老百姓自然不會知道領導們之前的事。楊衝鋒都沒有聽到文怡芳傳給他,肖成俊、齊思偉和石穩這些人都沒有聽說起,要說自然就是縣領導一級。楊衝鋒已經意識到有人在主使這一事的進展,雖提這樣一句,也不是要想沈崇軍究根問底。
“沒有什麼,他們隻是關心縣裏是不是有新的項目,衝鋒,無論如何,對你這個縣長的決策,我是非常支持的。”
“謝謝,沈縣。謝謝你的信任。”楊衝鋒說,臉上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先得對那聲感謝很真誠,“我們雖說沒有充分的證據說明王輝所說是假,但真要將這一點項目引導縣裏來,第一關就要對這種小紙廠營運後,是不是有比較嚴重的汙染要從嚴考證。速生林木的栽植,在網上也見過這種說法,真要發揮效益,那至少是十年之後,而且一個縣的栽植麵積無法產生那種效益,這一點不容置疑。我已經谘詢過專家。”
“放心,給後人留下禍患的事,說什麼都不能去做,我們更不能為眼前的一點小利益而造成難以彌補的損失來。”沈崇軍說,兩人相視中有著一股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