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千色百花裏吃飯、喝茶、消閑,一直到夜深都還在討論。雖說不是麵對麵那種直接的衝突式的爭論,但這種戴著麵紗似的談判,更讓人難以把握,也更難以找到更適當的比喻。何長宏和楊衝鋒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但兩人各自代表不同的陣營、不同的利益,在合作的基礎上,這一次算是大江流域和省城交鋒的第二回合。
送走何長宏,楊衝鋒對省委堅持要公安局出麵來處理對千色百花會所打砸事件,也表示理解,同時,也看到省委的一些反彈之意。省公安廳自然不會將這樣的事攬到身上來,兩邊的罪人的事,誰肯往前邊去湊?省城市公安局是做後出麵的人,對李長善之流會做出怎麼樣的處理,當真有些擔心。主要是擔心他們壓不住,而省委又抽身離開,難道還要自己再次出手?
將陳佳拉下來送進牢獄裏,對知情者說來,他們是理解的。誰在楊衝鋒這樣的位子上又有這樣的能力,都不會對陳佳客氣什麼,你不出狠手別人自然會當你是傻瓜的。但如今省城已經表示了,但要是對千色百花沒有做好處理,自己再出手時。江北省的這些人反而成為被人同情的對象,沒有人在看千色百花損失了多少。在他們的思維裏,會所損失點錢,哪比得上陳佳損失更慘?到如今,人們就會拿陳佳的入獄和政治生命的喪失來和會所的經營來比較,卻沒有幾個人會想到陳佳是一個巨貪,是一個大蛀蟲,他才應該是讓人喊打的對象。而千色百花正當經營,遭此劫難,遭人無端攻擊的無辜。
這些官場中人的思維,不是用道理來解釋的。在他們看來,要不是楊衝鋒發力,陳佳還會是一位高官,甚至在下屆會給調整到更好的職位上去,各種榮譽都會歸到他的身上。
楊衝鋒自然不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其他人身上,各人對價值的認可都不盡相同的。
何長宏出到千色百花外,回絕了楊衝鋒送他回家的好意,雖說喝了不少酒,但兩人一直處於談判的氛圍裏,也就都控製著酒量,不會讓自己失去一絲控製力。此時開車雖說也沒有多少影響,但酒後駕車還是不好。何長宏先就讓司機在外麵等著。
回到省委裏,雖說夜還不算深,但石為為等人也都在省委裏等著。這一次,算是省委和大江流域的第二次直接接觸,也是進入實質性的接觸。盡管省委這邊沒有做到充分的準備,可有何長宏這位大管家出馬,省委裏的人也都深信,不會讓省城這邊吃虧的。
就算何長宏對省城裏這些人有看法的,可在工作上,他始終是以省委作為大局,具有這樣的大局觀。這也是石為為為什麼對他一直都很信賴的原因。
見石為為、李雷、梁為民等七八個省委主要領導都在,何長宏走進來後,將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吸引過來了。何長宏先和石為為招呼後,說,“書記,那邊的態度和您之前的預想基本吻合,從見麵開始一直到我離開千色百花,都在為這些事頂牛著,都不肯退讓啊。”
何長宏先訴一聲苦,也是為石為為造一造聲勢,這樣今後石為為做李雷等人的工作就好開口了。石為為低聲說,“辛苦了,也就你去適合些。”在座的人也都知道何長宏和楊衝鋒的私交算是不錯的,但也知道他為了工作,不會受到私交的影響。
其他人也都表示對何長宏的感謝之意,這一次和大江流域之間的衝突,這些人或淺或深地牽涉到的。特別關心的事,對千色百花所有損失的定性和具體數額,分攤下來,各家會出多少銀子,也都是他們要害之處。錢不是問題,但花冤枉錢就不是他們願意的,都怕千色百花借此機會獅子大開口,狠狠地敲他們一筆。
何長宏沒有過多地理會那些看似善意的搭話,接過一杯茶,坐在李雷的麵前。看著石為為說,“書記,應該的。”說著看了看其他人,見他們也都沒有一點內疚或慚愧的樣子,知道這一次還是對他們沒有多少教訓,說,“書記,開始他們要直接與省委來對話,要省委直接負責整件事件。給我推開了。”何長宏倒沒有故意要嚇唬李雷等人,千色百花打砸事件造成的影響有多大,那也是雙方都在壓製著,才將影響力縮小到最低。大江流域要是借機掀起風浪,對雙方都是不利的,鬧到最後,影響和損失最大的終究還是省委這邊的人。
“是不是讓公安係統來處理這一事件,就談了兩個多小時。他們也是有顧慮的,會所是不是合法經營也不是我們要討論的,打砸的損失和停業的損失,還有之前媒體、輿論等造成的隱性損失,要怎麼樣估量,就難以找到一個適合的度了。也是最難討論中取得共識的地方……”
“不能由著他們獅子大開口……”一個在辦公室裏坐著的人說,聲音有些急,也就將大多數牽涉到的人心裏想法說了出來。隻是,其他人都知道這樣說很冒失,他一出口後,就知道自己弄糟了。那是對何長宏的不信任,更是對石為為這個一哥的不尊重。
何長宏當即住嘴不說,但還沒有盯住他看。石為為卻抬眼掃了那人一眼,那人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時,早就低頭彎腰想盡量躲著了。
“有隱性損失雖說是事實,但這個就不好估算了,就算專業的人來,又有什麼做標準?”石為為說,其他人聽到他這話,自然是很高興的。
“是啊,沒有準繩也就不能夠恰當衡量,我提出一個方案,那就是市委和省委適當做一些補償,算是將我們的誠意表達到位了。”何長宏繼續說。
“不錯,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也就將他們所提出的隱性影響抵消了。”石為為將這事就這樣定下來。隻是,直接的損失是多少,卻更是李雷等人一直在等的一個答案。
何長宏也不提千色百花的直接損失會有多少,之前就有傳言,說直接損失達到近五百萬元,省裏這些人都認為是誇大了的。這時,也都在盤算,之前千色百花是不是為了增加影響力才這樣放出話來的?這些人也不都進過千色百花裏,就算進過裏麵,也不見得就能夠正確估價出這些成本的。平時,他們家裏的裝修也算豪華,但哪要花費多少錢了?
這些人不會從他們的特權階層去想問題的,在他們的生活中,幾乎沒有幾樣是要他們花錢來辦的事。花錢最多的一件事,隻怕就是在體製裏給自己的領導拜節拜訪等維係關係網絡的費用。當然,這些費用,等他們到一定級別後,往往可用自己職位裏的活動經費來做,是不必要掏腰包的。
這些事,何長宏也是明白的,隻是體製如此,那也不是哪個人說不說就能夠解決的。
“書記,至於對千色百花的賠償問題,我個人認為,既然將這事件交給公安係統處理了,那賠償的審定也就由他們去核實,我們都不要去幹擾為好,免得又給人落下口實來。”
“書記,這樣不是……”一個人聽何長宏說要將核定千色百花的賠償交給公安係統裏去做,而省委這邊都不參與,那還不由得千色百花揮起砍刀猛砍一氣?這樣的結果哪是他能夠接受的事。涉及到自己的直接利益,也就不顧何長宏的麵子了,這也是李雷、梁為民等人先就設計好了的發言順次。
“嗯……”石為為頓時就用鼻音表示了不滿,這些都是他和何長宏實現就想好了的,也深信是何長宏費力很大的力才爭取到的結果。那人見石為為主意已定,忙收住聲音,卻是看著李雷。這些人也都是李雷為主,雖沒有直接站出來說話,但他卻是主心骨。
“李雷書記,你是什麼想法,說說看?”石為為語氣平和地說。何長宏已經將他所努力的結果說了出來,李雷這邊要是不可接受,對省委說來就會比較被動。這邊要是在有悔改變動,說不定楊衝鋒那邊的耐心就會失去。其他人對楊衝鋒的了解或許不夠,但石為為卻了解得比較深的。對京城南宮家,這位女婿都不會犯怵,毫不留臉麵地發難。省城這些人要不按規矩出牌,哪是他的對手?這話石為為不會點出的,李雷等人隨時自己的親信,卻都還是列在自己有利用價值的棋子身份而已。
“書記,我深信公安警員辦事會公平公正的。”李雷說,臉上泰然之色,已經看出來石為為的心思了,就算想反對那也不是這時能夠去做的,何況,公安係統那邊的工作,自己等人還不會去做提前準備?
石為為自然能夠看出李雷等人心裏所想,也不直接就指出來,說,“秘書長,在千色百花問題上的處理,省委應該從更高一個層次來看待這個問題。江北省這兩年在經濟建設工作中,雖說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成效與各位的努力分不開,是我們值得肯定的,但我們也應該看到我們的不足與弱勢,橫向比較,就算我們不與三大直轄市比,也不與沿海幾大新興都市比,可在國內裏和我們在同一起跑線上的幾個大都市,我們在各種數據上還是要弱一線的,這也是事實。實際上,江北省三市已經連成一片,完全可以發展成為與三大直轄市一拚的規模和實力,我們也應該有這樣的基礎,然而,我們的情況怎麼樣?大家比我心裏更清楚。過去的問題是要好好總結,我認為觀念的改變是最重要的。大江流域經濟圈建設實際上給我們上了一課啊,近在身邊的經驗,我們是可以引到省城裏來的。
什麼經驗?招商引資工作是不是能夠得到商家的信任,除了讓商家看到有發展前途的基礎上,還要給商家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從這一點上說,平通市的工作走在我們前麵了,這就要我們警覺起來,打起精神來,將這工作做好。”
何長宏一直就在記著石為為的話,等他停下來後,何長宏說,“書記,這一篇卓有遠瞻的宏論,我整理出來,作為今後全省經濟工作的指導性文件下發到縣。”
石為為沒有做表示,李雷等人自然聽出書記心裏的思想來。心裏也就不是滋味,但也得跟在何長宏後麵表示對石為為的支持。
石為為卻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對大家表態都沒聽進一般,等個人都說過話了。石為為卻像從遐想裏回過神來了,點了點頭,表示對大家都讚許。
過一會,石為為說,“為民部長,千色百花事件的處理,會涉及到不少的方麵,之前秘書長也跟千色百花那邊保證過,不會讓公安係統在工作中有任何壓力。你覺得是不是有宣傳的價值和角度?把這一事件由壞事變為好事,把省委對前來投資的商家們的誠意宣傳到位,不僅是我們對千色百花的一份答案,也是對心裏還在猶豫地商家們的一個答案,更是對全省人民的一份答卷。”
梁為民自然應下來。
“李雷書記……”石為為在這問題上既然表態了,也就要李雷等人也表態出來。
“書記,我有個私事要跟您請個假,準備過兩天送孩子到美國去讀幾年書。搞個半工半讀,磨一磨性子……”
“好,見識見識,不錯。對孩子也是一種培養嘛。”
京城。
南宮無疾和南宮無悔在世紀會所的豪華間裏,除了兄弟倆之外,還有其他幾個人,都是一些圍著南宮家轉到京城大少。這些大少雖說單人獨戶的沒有多少能力,但也都在某一方麵有些權勢的,也就這樣的人,在南宮兄弟眼裏還看得過,接收他們在自己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