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沒有反鎖,沈飛將門輕輕推開一道縫隙,一股消毒水合著難聞的氣味頓時撲鼻而來。
隻見這間病房內已經是人滿為患,狹小的房間並排放著五張病床,每張床中間隻是用一張簾子隔開,病人和他們家屬全都擠在裏麵,足有十好幾個人,這樣惡劣的環境根本無法給病人提供一個安靜舒適的修養空間。
喬彬彬那間病房的條件也比這裏好上無數倍,不過費用肯定也要貴上一些,表姐前來探望的病人,想來生活也很拮據。
任可欣並沒發覺到自己被人跟蹤,她走到最末尾一張病床,那裏離廁所隻有一牆之隔,可以說是所有床位中最差的一個位置。
她把飯盒放在櫃子上,低著頭一邊打開飯盒一邊說著什麼,而在她身邊的病床上,躺著一名滿頭銀發的婦女,她的手臂和腿上打著石膏,連動一下都難。
當沈飛看著這張曾經熟悉卻又更加衰老的臉頰時,整個人如遭雷擊,他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與他最親的親人相遇。
六年前,因為舅舅的自殺,沈飛毅然選擇了離開這座城市,在部隊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想回家看看舅媽和表姐,但強烈的負罪感卻讓他沒臉再去見她們一麵。
他每天拚了命的訓練,主動要求參加最為危險的任務,就是為了盡快強大起來,直到有一天強大到能為舅舅報仇雪恨,那樣他才有勇氣回家。
或許這就是天意,在舅媽一家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沈飛回來了。
“舅媽……”
微弱的聲音,卻用出了沈飛一身的勇氣。
正在說話的兩人仿佛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猛然轉頭望向這邊。
“是小飛回來了嗎?”舅媽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
“是我。”沈飛眼眶一熱,上前一步正要去握住舅媽緩緩伸出的手,卻聽見哐當一聲,任可欣手裏的鋁製飯盒掉在地上,她卻像瘋了似得衝上來,用力推開沈飛。
她大聲咆哮道“你還回來幹嘛!”
病房裏無數的目光望向他們,沈飛毫無所覺,麵對表姐憤怒的眼神,他愧疚的低下頭“姐,我……”
“別叫我姐,滾出去,我們不認識你!”任可欣大聲罵著不斷推搡沈飛,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舅媽躺在病床上費力的勸道“可欣,你天天念叨的弟弟現在終於回家了,你怎麼又罵他了呢?”
“我就罵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任可欣罵著罵著居然痛哭起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你還回來幹嘛,知道你離開的這些年來,我們有多惦記你嗎?爸爸的死沒人怪過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過了,你卻鐵石心腸,連個電話都舍不得打給我們。”
“姐……舅媽,對不起。”沈飛向著她們鞠了一躬,一點眼淚悄無聲息滾落,當兵這六年多,不管負了多嚴重的傷勢,他都沒喊過一聲痛,更不會像個女人一樣掉眼淚。隻有在自己最親的人麵前,他才會這樣肆無顧忌的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