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一句話,讓兩人間的氛圍冷到了極點。
玉太後撫了撫手上東海罕見的翠玉戒指,也不說話,垂了眼簾,斂了眼底的情緒。
年近六十,保養得宜。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展現的永遠是玉家嫡女的孤傲與不屈。
隻是多年後宮朝堂的爭鬥,磨去了她的棱角,為這種孤傲不屈鍍上了一層歲月的滄桑。
“許久沒有人提起絡陵了……”
玉太後一聲長歎,隨後傳來衣擺摩挲的聲響,該是站了起來。卻止了絡陵長公主的話題,提到了她此行的目的上來。
“皇子封王之事,本該皇帝決定。如若您不喜,換一個便是。”
有宮女垂著頭上前替太後撫了撫衣擺,玉太後則看向皇帝隱忍深沉的臉,眼中閃過一絲悔恨又無奈的神色,不知她悔的是什麼、恨的是什麼,無奈的又是什麼。
“這事朕知道了,太後也請回吧,畢竟不如當年,還請'保重'身體。”說著便有宮女撩起珠簾,伴著一身精致、妝儀威嚴的女人往外走。
行至外間,見得三人行禮,太後也是表情懨懨,略略一點頭便出了禦書房,朝著武英殿外怡樂宮的方向行去。
邱敏漢見玉太後的次數屈指可數,先前幾次隔著珠簾,但覺氣勢非凡,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手段了得。
不然也不會從先帝的一眾妃嬪中脫穎而出,在隻生了長公主的情況下,扶植崇政帝上位,成為這個皇宮中最為尊貴的女人。
可今日偶然聽見的這三言兩語,又覺得她這一生極其苦悲。
年幼時背井離鄉,遠離幽州玉西族地,淹沒於後宮三千佳麗之中。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宮皇後之位,唯一的女兒卻客死他鄉。
直到崇政帝上了位,玉家的這位嫡女達到了人生權勢的頂峰,卻與名義上的“兒子”貌合神離、關係微妙。
努力了一輩子,最終隻換的“太後”一個虛名,也不知夜深人靜一人獨處時,她可會覺得不值與後悔?
“兩位殿下、邱大人,裏麵請。”
宮人為皇帝換了茶,得了旨意,請外間的三人入內。邱敏漢連忙收了飄忽的神思,凜了凜心神,隨著兩位殿下朝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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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方才看過愛卿關於淮禹兩州農耕春種、撫濟救助的折子了,條理清晰、縝密有理,又結合了江南之地農田戶政的民情,著實是良策!”
幾人入內時,皇帝的臉色尚且陰沉。不過一瞬,竟是笑著讚起邱敏漢的春耕之策,但叫三人心中皆是一緊,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淮禹兩州三災齊發,朕初聞之時也甚是震驚。”話語間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老二。
秦君逸聞言連忙垂下頭,一副不敢直視的惶恐模樣。
三災齊發——其中匪患之禍,兩江總督宋廣德逃不過玩忽職守、欺上瞞下的罪責。按道理秦君逸也該擔份責任,隻是不知為何皇帝今日處理江南之事卻是連他一同召了過來。
崇政帝說著將龍案上那本澄黃的折子隨手放置一邊,又從另外一邊取了本赭紅色的,遞給一旁隨侍的強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