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風雪未霽。
一抹灰色的影子從眾人視線的死角飄過,前無聲息的潛入了靖陽王府的濯青院。
往日半片落葉飛過都會驚起一陣漣漪,時至今日卻隻有屋簷下的一角動了動,恍若一灘死水,讓人感覺到這靖陽王府氛圍的詭異。
“怎樣?”秦君璃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看向推門而入的前洲。
這些日子將墨衛調出去了大半,就是為了方便前洲行事。秦君逸的動作越發頻繁,也不知能否在兩人正式交鋒前,拔除府中那顆隱藏已久的毒瘤。
“他下手了!”前洲身上的雪花一進屋便融化了去,化成肩頭一片暈開的水漬。
這個“他”說的是誰,兩人心照不宣。
“陳修其被他設計,正好撞見了莊成密會張梭。如今在西南發了燕字令,命令所有的燕雀樓弟子不遺餘力追緝莊成,”頓了頓,補了句:“生死勿論。”
張梭是青威軍後翼左將,數年前被平王拉攏,現今鎮守南疆,暗自替魏家行事。
因與莊成是少年舊識,邀這位幼時好友小聚,卻不想正好被燕雀樓的陳修其撞見,斥責莊成背信棄義、暗投他主,隨即便下了燕字令,追殺這位一心輔佐靖陽王的玄麟衛統領。
“生死勿論…嗬…”秦君璃聞言一聲冷笑,“共事了這麼多年,他倒是下得去手。幸得莊成是將計就計演了一場戲,不然這樣‘名正言順’,豈不是將我這個燕雀樓的主人也要蒙在鼓裏?!”
前洲垂了頭。這個時候,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西北落塢山之役,十四的重傷和青蓮衛的出現,讓心思敏銳的靖陽王察覺出了些許問題。
當初在淮中,奔著西陵九星圖而去的黑衣人可以說是巧合,但知道闕穀落塢山計劃的著實沒有幾人。如若不是有人背後泄露了靖陽王府的消息,青蓮衛斷不可能湊巧在那個時候入了山,又偏偏在地下河道與十四、雲夜動了手。
為了以防萬一,秦君璃回京後第一件事便是換防調衛,對身邊人進行了清理。
自己一手建立的靖陽王府守備森嚴,所有的人都是知根知底,極難混入奸細,斷不可能出現如此大的紕漏。
經過半個月的徹查,秦君璃最後將懷疑鎖定在了三個人身上——玄麟衛莊成、君錦鈺陽,還有那個被視為自己“左膀右臂”的燕回,燕先生。
雖然有了預感,可事關靖陽王府上下人心向背,他不得不謹慎行事——利用青蓮衛對西陵九星圖的勢在必得,拋出敏遙先生的蹤跡,引誘藏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主動露出馬腳。
由錦州北上的君錦鈺陽、攜了一百玄麟衛南下尋人的莊成,包括最後趕去確保“萬無一失”的燕回,幾人都得到了嶽陽府的消息,卻全部被前洲提前做了手腳。
同在嶽陽府,但分別指向了南轅北轍的三個地方。
也就是說,隻要有人竊了消息出去,讓人先一步劫走“敏遙先生”,前洲便可從事發的地點,確定背叛者的真實身份。
那人沒想到自己暴露的這麼快,也沒有預料到秦君璃背後的試探與提防,剛一動作,便被前洲追蹤到了痕跡。
劫了人的是崇政帝身邊的青蓮衛,而泄露了府中消息的,卻是最得靖陽王信賴、親如手足的燕回,燕先生。
由最初的震驚不可置信,到最後的沉默接受現實,秦君璃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燕回。
八年的相知相交、同甘共苦,難道就逃不過他人的威逼利誘、拉攏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