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崇政帝寢宮。
上午還明亮放晴的天,說變就變,竟是眼看著就陰沉了下來。
武英殿內沒有掌燈,隨著天色漸暗,周遭的一切慢慢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無論是玉瓷汝窯的擺瓶,還是東海琳琅的珠簾,皆在這不可違逆的變換中,暗淡了光彩,仿佛沉澱在悠長的歲月之中。
千年檀木打造的龍床邊上,一片燦黃動了動,原來是衣擺上的金線折了光,晃了人的視線。
“哢噠”一聲輕響,檀木龍床邊上的暗格彈了出來,坐在床前的那人從中拿了墨黑的玉瓶,站起身,緩步走到桌案邊上。
桌案上空無一物,卻被人擺了個手掌大小的薄壁玉舂,和一方頭圓肚大的玉杵。
將黑玉瓶放在了玉舂邊上,衣衫華麗的那人卻是皺了眉,看向外間珠簾外立著的那個身形挺拔的人影。
“假的?”話中有著不悅,更多的卻是濃濃的失望。
“證實了,不是敏遙,隻是個打著虛池大師名號招搖撞騙的人。”立在崇政帝寢宮的那人正是青蓮衛的蕭尋,撫著腰上那把磨的鋥亮的劍,語氣無甚起伏的說道。
隻見桌案前的明黃隨著蕭尋的話晃了晃,又扶著桌案緩緩坐了下來。昏暗的光線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突如其來的沉默,卻叫本就空曠的寢宮一時間冷到了極致。
“本以為今年再也用不到這藥了,沒想到……”
語氣有些哀婉,卻說著將墨玉瓶的塞子打了開,對著玉舂倒了倒,兩顆指甲大小的藥丸從瓶口滑了出,碰上玉舂的薄壁,發出清脆的響聲。
崇政帝皺了皺眉,又倒了倒,卻再也倒不出任何東西。這才將瓶子握在手中,猛地往後一靠,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如今卻是連這藥,也不夠了……”
話語惆悵,聲調低緩,哪裏還是眾人心中那個喜怒無常、專斷獨裁,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卻又叫人誠惶誠恐的崇政帝!
立在外間的蕭尋抬頭瞥了眼怨抑的那人,嘴角勾了個淺淺的弧度:
“雖然敏遙是假的,不是還有程瑜嗎?他既然能解開外匣,假以時日,定是能破了第二重機關。”
“千機匣?嗬。”崇政帝說著將墨玉的瓶子往桌案上一扔,那東西咕嚕嚕的在桌麵滾了兩圈,要掉不掉的停在邊緣,讓人有種生死一線的錯覺。
“沒有時間了……朕已經沒有時間了!”那個人前威儀萬分的皇帝此刻竟然雙手抱著頭,一副痛苦的樣子,渾濁發黃的眼中透出一股絕望,抬頭看向簾外的方向:“蕭尋你說,朕的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她一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