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
辰時已過,天色大亮。
一身淺赭錦衣的少年繞過高聳靜矗的宮牆,直直的朝昭和宮武英殿的方向疾步行來。
抬腳邁過宮門,守門的小太監麵有詫色,卻垂頭斂目、恭恭敬敬的喚了聲“七殿下”。
秦君炎不驚不顯,神色淡淡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但叫昭和宮守門的兩個宮人感覺出這位殿下身上愈發明顯的深沉內斂。
七皇子秦君炎。
在南秦一眾冠了“秦”姓的皇族中,確實是一個不同於其他人的存在。
且不說生母早逝,光是一個“宮女”私生子的身份,便讓這位殿下一出生就注定了與其他兄弟截然不同的命運。
逢高踩低、欺軟怕硬,一直是宮裏的現實與常態。
幸得有怡樂宮的那位老祖宗撐腰,無論秦君炎如何無權無勢、無論那些人如何鄙視不屑,麵上卻還是一副低眉順眼、恭敬有禮的樣子。
隻不過這位皇子這個時辰出現在昭和宮,著實有些詭譎不平、風卷雲湧的味道。
年前玉太後在崇政帝麵前提了七皇子出宮建府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卻在少數知道“內情”的宮人心中驚起了軒然大波。
皇子到了年紀,確實不適合繼續住在後宮之中,一般都會在宮外另起府邸。
但“封王”,卻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待遇。
這種事情在南秦建國立邦三百年來確有先例。
一般皇子被封了“王”,便被承認可以獨當一麵,或是母族勢力凸顯,或是皇帝陛下興起而至,也或是另外一些讓執政掌權之人不得不為的因素。
隻是皇權之爭從來都是殘酷而又血腥的,封了“王”的皇子往往因為勢力強大,在新帝登基之後,就被千方百計削權發配,下場淒慘。
還不如那些從一開始就無封無號、不鳴不顯、不爭不求的兄弟們,至少能安然平靜的度過一生。
在當今崇政帝的幾個“封王”的兒子中,除了越王,其他幾位殿下都是因了背後高門氏族的關係。
如今玉太後開了口,那位七皇子殿下,怕是要成為特立獨行的第三類了!
至於太後她老人家是出於何種目的,想必也隻有她自己心中知道。
但無論這因由如何,絕非她當著崇政帝麵說的“到了年紀”。
試問,如果隻是因為到了“年紀”,那八皇子、九皇子的事怎不見人在皇帝麵前說道,偏偏是這位殿下得了“封王”的機緣?
“陛下,七皇子到了。”
兩鬢有些花白的德強敲了敲書房的門,弓著身子壓低了聲音稟報道。
過了年,這位陛下的性情愈發詭譎難測。
武英殿的這間書房如今已不許人隨意出入,隻有蕭統領在時,還能見著那位臉上出現些許情緒的波動。
其他時候都是一個人,默默的呆著。也不點燈,不知在做些什麼。
德強畢竟伺候了這位十多年,心裏多多少少有些感覺。但皇帝陛下不說,他便裝聾作啞,甚至把自己當作失了憶的小太監。
就像之前有人對他說過的:安身立命、不問他事,才是長久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