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跪在原地，聽罷柴房外那一百杖打完，還有婆子們將阿財拖出去的動靜，哽咽兩聲。
阿財哥，但願雪雁的來世不要再遇見你。
心下明白阿財重傷被趕出府去，多半是活不成了。雪雁一時有些感觸，仿佛昨日他還會笑著討好自己般，現下卻落得這般田地。
“雪雁犯下大錯，請大小姐降罪。”
深深磕頭，雪雁自知難逃罪責，主動請罪道。隻有大小姐罰了她，她這心裏才會好受些。
“雪雁，你知道當日我為何選你嗎？”
周蔓望向門外湛藍的天空，視線漸漸放空，開始回憶起很多年前的事。
那時阿爹剛將她送回家不久，木兮院來了一批又一批人牙婆子，帶著各自手底下的小丫頭。
那麼多人中，周蔓唯獨選了雪雁。
“婢子辜負了大小姐的信任。”
雪雁掩麵而泣，那年她還是一個麵黃肌瘦的小丫頭，在人牙婆子手下討生活。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她是最小的女兒，爹娘為了養活弟弟，就先後把她們三姐妹都賣了。
那時雪雁還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招弟。
有丫鬟巧霜端來果盤，卻不小心被台階絆了下，果盤應聲摔落到地上。站了滿院子的丫鬟，唯獨招弟猛地跪下，替巧霜求情。
周蔓問她為何求情，隻聽招弟哽咽著道，“這個姐姐長得像我大姐，我大姐對我可好了，我也要對大姐好。”
牙婆子猛地衝上來扇了招弟一巴掌，轉身換上討好的笑，對著周蔓解釋道，“讓大小姐見笑了，這丫頭不懂規矩…”
然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周蔓留下了招弟。淚眼婆娑中，招弟勉強看清了周蔓的輪廓，隻聽她走到自己麵前說道，“從今以後，我收留你，你對我要比對你大姐還要好！”
招弟愣愣的，臉上還帶著淚光就開始傻笑。
小小的周蔓走了沒多久，又轉過身來說，“招弟不好聽，你叫雪雁吧！還有，你以後不能自稱‘我’了，要稱‘婢子’。”
招弟跪在一群小丫頭中，喃喃回複道，“婢子知道了。”
從那以後，雪雁變成了木兮院的粗使丫頭。
輾轉幾年過去，如今已是二等丫鬟了。
“念在你我過去的情分，你自行選個莊子，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思緒收回，周蔓就著桃扇的手起身說道，一邊說著，一邊轉身走出去。
走在抄手回廊上，周蔓淡笑，當年她為何給招弟取名為雪雁？落雪和大雁都是邊塞常見的，招弟和她大姐間的感情，讓她想起了阿爹。
周蔓走後，雪雁一個人留在柴房裏，維持著之前的動作一動不動，像是被定住了般。
大小姐，雪雁錯了！
就算您寬恕雪雁，婢子也無顏再苟活於世！
雪雁清清白白的身子，早就給了阿財。除了他，雪雁再也不可能與別人在一起。而他，卻並非雪雁之良人。
無望的眼神中漸漸失去了神采，變得空洞。雪雁拔下發髻間唯一的簪子，對著雪白的頸子，狠狠的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