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在這裏,還是親戚。
鳳姐兒素知寶釵之能,又與王夫人之親,如今自己亦不肯落人口舌,便笑道:“你的為人我還有什麼不知的?你倒是沉重知大禮的,隻怕是這婆子自作主張,自然不怪你的。”
寶釵謝了,方帶了黃家的回去,至於是打是罵是責罰,別人也就不深知了。
鳳姐兒終究是知道賈母心中極不痛快的,隻是一旁插科打諢討賈母歡喜,說說笑笑送賈母回去。
至晚間平兒方道:“那些個下人婆子也真個是看不著風勢的,老太太這樣疼林姑娘,她們也敢在老太太跟前糊弄。”
鳳姐兒輕歎,眉梢浮現淡淡的憂思,道:“如今過了今兒,老太太和太太可就裂縫兒大了。老太太本已不滿太太處處給林妹妹眼色看,如今的事兒,老太太不過就是故意親自去看,就是告訴了太太,林妹妹的飲食起居她老人家可都是盯著呢,什麼風吹草動是不知道的?”
平兒點頭道:“正是呢,林姑娘如今正是那枝頭上的鳳凰,嬌貴得緊,難不成那些人就是不知道姑娘得了皇上的眼,得了四爺的眼?偏如此沒眼色,吃虧的也隻是她們罷了,竟是拿雞蛋碰石頭。前兒個小丫頭子和婆子的事情才過了沒幾日呢,如今倒又出了這些廚房裏的事情。”
鳳姐兒一時頭疼,抹了一點子風油精,看著手裏的風油精,好一會才道:“這個林妹妹,別看年紀小,實際上聰明著呢!人又大方展樣,雖然偶爾鬧著小脾氣,過了也就過了,不大放心上的,為人也是極好的,有了如今皇上和四爺護著,也是她的福氣,隻可歎這上下那麼些人,還是瞧不起她。”
平兒悄悄道:“奶奶可聽說了?昨兒個我在二門裏頭,聽到旺兒說起過,如今那薛家姨太太和太太好似都想叫那十四爺娶了林姑娘去呢,不知道送了幾次禮了,盡是誇林姑娘如何如何好。好在十四爺也不在京城,不然還不知道如何呢!”
鳳姐兒詫異道:“好端端的,怎麼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林妹妹年紀還小著呢!”
不等鳳姐兒多問什麼,賈璉正好哈著氣進來,唉聲歎氣的,平兒忙上前接了鬥篷,倒了滾滾的茶來。
鳳姐兒便問道:“怎麼著,外頭誰又傳著說十四爺要娶林妹妹的事情了?”
賈璉道:“你管這些做什麼?正經還有許多事情是要做的呢!真真兒還叫人過年不叫?才見了德妃娘娘身邊的柳太監,張口就是二千兩,我略應得慢了一些,他就不自在,哪裏有這麼多的銀錢去白填這個無底洞?”
鳳姐兒道:“虧得你還說呢?誰叫你們大把大把拿著林妹妹的銀子去做事兒的?大手大腳地叫人家知道了,自然是像那水蛭螞蟥一樣緊叮著你了!不把你榨幹了才怪呢!我原本說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好歹留一些後路兒罷,留一些銀子還了林妹妹,偏你當耳旁風。”
如今,她好生慚愧當初自己也貪財,每每見到林妹妹清澈如露的目光,就有一種慚愧在心頭。
是因為今兒廚房的事情,所以她的心也軟了嗎?還是心中已有一些隱隱不好的影子?
林妹妹終究今非昔比,幾年冷眼看來,她真心想有這麼一個天真坦率又聰明俏皮的妹妹,或許,自己更怕自己沒有了後路。
賈璉不耐煩地道:“這是太太的主意,她一拿就是三十萬兩去了,誰敢說個不是?家裏的生計你又不是不知道,好歹你也是替太太管家,不聽她的,你以為你還能管家?素日裏你斂財是比誰都利落的,怎麼今兒個反來說我了?”
鳳姐兒哼了一聲,悶了一會,然後才道:“別當林妹妹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前兒個雪雁因著小丫頭的事情,我就知道了,她是知道咱們昧了林妹妹的銀子的,隻是不說罷了。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能不知道咱們昧了銀子的事情?如今你也該看一些兒臉色,明明林妹妹和四爺家好,又得皇上的心,偏你們就和八爺九爺十四爺胡鬧。”
賈璉看著鳳姐兒好一會,才道:“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雖說四爺是親王,但是皇上可是不大待見四爺的,四爺素來又是個冷麵王爺,不大和人結交的。如今十四爺立了不少的戰功,為人又智勇雙全,如今又得八爺九爺扶持,自然將來還是十四爺得了皇上的位子。一旦十四爺登基,榮華富貴還不敢是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