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她的丫頭欲上前時,卻見秋紋斜著身子叉著腰,冷笑道:“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動手了的?若是我肚子裏的這塊肉稍稍有了一點子什麼不好,你們都給我吃不了兜著走!”
猛然聽到秋紋有了身子,寶釵自是一驚,盯著秋紋未凸顯的肚子,喃喃地道:“你有了身子了?”
秋紋得意地道:“才叫大夫來瞅了,若是不信,便去問那大夫,隻別忘了,生下來可是賈家的哥兒,好歹都給我仔細了!”
寶釵聽了,恨恨地走進了屋裏,也不理秋紋,隻剩下秋紋在院子裏高聲道:“你們這些賤蹄子可聽著了,都給我仔細著,若是磕磕碰碰一點兒,誰也當不起!碧痕,紫綃,給我收拾廂房去,如今我這身子可金貴著,別拿那麼些下賤人的擺設給我。當日前鏈二奶奶還給沒立名的尤二姐正室擺設呢!”
寶釵在屋裏狠狠地扭著手裏的手帕,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殺氣。
因避暑山莊風雲之起,雍正便又回了避暑山莊,從那裏才打著聖駕回京,一進京,便先處決了年羹堯。
緊接著,自然是一番風雨,黛玉隻在自家安胎,外事一概不管,也不消多說。
展眼已是秋風涼楓葉紅時,雍正綿密的保護,自不會叫絲毫風雨侵襲他和黛玉的家,隻是卻不免忙碌了起來,並不能似先時那般每日俱到,但是保護卻不會有半點閃失。
黛玉身子已顯,也隻是懶懶地歪在榻上,好一會才起身支起了窗戶,看著滿地落葉。
可喜這日天氣清朗,院子裏幾盆菊花都開得十分清傲,雖有一絲秋意,卻不見曾經的寥落。
紫鵑見黛玉隻穿著淺紫色小紗衣,係著白色長裙,雖然裁剪簡單,卻處處合體,又顯寬鬆,如梨花含笑一般,風姿動人,便不讚同地皺著眉頭道:“雖然還有秋老虎,可是這天氣還是冷的,姑娘心肺不好,若是著涼了可怎麼著?也不多披件衣裳。”
黛玉聽了轉過頭來,紫鵑拿著一件披風給黛玉披上,念叨著道:“從前姑娘春分秋分就容易咳嗽的,如今可不是一個人兒,好歹也得好好養著哥兒姐兒呢!若是四爺回來了,又不得說姑娘。”
黛玉拉了拉披風,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已經有些凸顯的小腹,嬌俏的小臉上都是愛憐橫溢,唇邊頰上盡是滿足,笑看著紫鵑的模樣,道:“這屋子素來是暖和的,冬日裏還不怕風雪呢,如今隻是秋日,又怕些什麼了?你也先別計較這些個,倒是有一件的,我想了鳳舞九天的烏梅蜜餞吃。”
紫鵑聽了撲哧一笑,道:“姑娘是想去見見完顏公子罷?偏說什麼想吃烏梅。”
黛玉粉嫩的麵頰上蕩漾著些許的紅暈,輕輕歎道:“倒也不是想去見什麼的,隻是既他來了,便也該把鳳來儀繡莊還了給他了,總不能總在我名下,再者我也並不在意這些的,沒的欠一輩子的人情。”
錢債易還,人情卻是難償。
想一想,當初的九轉靈芝心,當初的優曇仙花,仿佛過了許久的事情了,卻還是記憶猶新。
這樣的,又何止是人情呢?恩情也是,不去道謝,心中總是不安的。
她隱隱明白他三分心事,可是她卻人隻一個,心亦一顆,不能分成兩半兒,隻能心中但願他能得一白首人。
此時已過多年,想來他已經放開了罷,該見的,總不能避著不見。
紫鵑掩著嘴笑道:“四爺竟是醋汁子擰出來的,素日裏可還是念叨著不準姑娘去見完顏公子呢,趁著四爺不在,姑娘真個是要去的?也不怕四爺惱了?”
黛玉緩步走到妝台前坐下,對著菱花鏡看了一會,淡點菱唇,清潤水眸,竟如窗外的菊花一般,清淡幽然,紫鵑笑道:“姑娘不用多看了,再怎麼看,還是這麼一副天仙似的模樣兒。”
黛玉含嗔打著她,卻忽然看到菱花鏡一角貼了一張鴛鴦戲蓮的紅色剪紙,不由得莞爾,道:“誰出的主意呢?貼這麼一個東西,有什麼趣兒。”
紫鵑替黛玉梳理頭發,笑道:“姑娘還說呢,也不知道是誰剪了出來的就貼上了,倒是有點子喜氣的。”
給黛玉細心地梳了一個挑心髻,都是紅繩綰著,隻發髻右側簪著金墜腳扁簪,別無花朵,卻是顯得清新雅致,又與雪雁拿出熨好的衣裳來服侍黛玉換上,嘴裏卻不住念叨著:“姑娘真是要去見完顏公子不成?”
黛玉收拾好了,才笑道:“去鳳姐姐那裏,蹭她一點子吃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