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也許一開始就是多情(1)(3 / 3)

她猜到這可能是A市醫學院的附屬醫院,隻有這位“新四軍”是這裏的醫生,而那群烏合之眾都是來實習的醫學院學生。

她暗叫一聲“糟糕”,撞上了這群“烏合之眾”,要當標本或教具了。

她的刀口那麼低,如果要亮出來給人看,不可避免地會連下麵那塊也亮出來,而那裏被剃得光禿禿的。

她緊抓著被單,焦急地轉著念頭,看看能不能找個借口逃過這一關。

突然之間,那群“烏合之眾”都向病房外走去。

她死裏逃生!

2

匪兵們走了,丁乙長籲一口氣,籲得重了點,連刀口都被籲痛了。

她認定是“新四軍”救了她,如果不是“新四軍”調虎離山,那些匪兵們誰敢擅離職守?就算他們敢,“新四軍”也不會跟著跑啊。“新四軍”一定是猜到她心裏的緊張和害怕了,才帶領那群烏合之眾去了別的病房。

她認定他就是新四軍,不是八路軍,不是解放軍,不是紅軍,不是武工隊。她絕對有曆史依據,因為她爸爸年輕時扮演過新四軍,是革命樣板戲《沙家浜》裏的郭建光,家裏不僅珍藏著爸爸當年的黑白劇照,還珍藏著樣板戲《沙家浜》的彩色宣傳畫。

照片上的爸爸濃眉大眼,兩道眉毛像用隸書寫的走之旁一樣,有個越來越寬的拖刀尾。爸爸說是照宣傳畫上的郭建光化的妝,那個郭建光啊,眉毛濃得令人發指,爸爸說他每次化妝時都要用眉筆在自己眉毛的上下左右使勁塗抹,加長加寬,結果卸妝的時候會洗出幾盆黑水來。

她覺得眼前這個“新四軍”的眉眼就很像爸爸劇照上的眉眼,但肯定不是畫出來的,而是天生的。還有他那帽子,也很像新四軍的軍帽,直筒型的,就是顏色不同,不是淺灰色,而是白色的,再就是沒軍帽的那個帽簷。

在她心目中,新四軍比八路軍不知高明多少倍,新四軍穿淺灰色軍服,又幹淨又瀟灑,而八路軍穿土黃色軍服,又肮髒又窩囊,跟匪兵的軍服顏色一樣。她印象當中還有“土八路”的說法,使她總把八路軍與“土”聯係在一起。但她從來沒聽誰說過“土四路”,說明新四軍與“土”不相關。

她在腦子裏古今中外地亂彈“新四軍”,而她媽媽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醫生查房怎麼沒查你?”

“查我幹什麼?”

“不是每個病人都得查一下嗎?人家都查了。”

她看了看病房的其他病友們,真的都查了,正在互相交流查房結果呢。

“滿大夫說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怎麼你在我後進來的,反倒比我先出院呢?”

“我是滿大夫親自動的刀。”

“我的運氣不好,撞上個實習大夫。”

她這才發現病友並非清一色娘子軍,而是男女混雜,有的病床上躺著個男人,有的病床上躺著個女人,還有的站在床下說話,說得興起,當場掀起衣襟,拉下褲腰,讓人觀摩刀口,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肉體,而是人家的肉體一樣。

她急忙轉過臉,低聲問媽媽:“怎麼病房裏還有——男病人?我以為男的都是家屬,過會兒就走的呢。”

“這是個大病房,男女都有。你是臨時送來的,沒床位了,隻好擠在這裏。”

“我想——拉尿怎麼辦?”

“你等我找個便盆來。”

她急忙叫停:“不用,不用,我不是說現在——等那幾個男的走了再說吧!”

“人家在這裏住院,怎麼會出去?”媽媽站起身,“在醫院哪裏還能講究那麼多?我去找便盆,可以伸到被子裏接。”

“等我自己起來上廁所吧。”

“你剛做完手術,怎麼上廁所?”

兩母女正在那裏共商拉尿大事,方才那位“新四軍”又返回病房來了。

母女倆急忙噤聲。

“新四軍”走到她病床前,拿起掛在床頭的一個本本翻看了一下,說:“是叫丁乙吧?”

“嗯。”

他咕嚕一句:“女孩子,怎麼叫這麼個名字?”

媽媽解釋說:“她爸爸姓丁,說‘乙’字筆畫少,以後當了政治局委員,按姓氏筆畫為序排得前。”

她見“新四軍”一點兒笑意都沒有,怕他把媽媽開的玩笑當真了,連忙製止說:“媽媽,你跟人家醫生說這些幹嗎?”

媽媽見自己的幽默沒得到欣賞,有點尷尬:“他問起來了,我就隨便說兩句,又沒撒謊。”

“新四軍”聲調嚴肅地問她:“感覺怎麼樣?”

她不知道他指哪方麵,含糊地說:“挺好的。”

“我要給你檢查一下,不礙事吧?”

她猶猶豫豫地說:“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