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一走,色教授的態度就明顯起了變化,開始往雞啊鴨啊上麵扯了:“我去年到北京開會,住在一家大飯店裏,每天晚上都有女人打電話給我,問我需要不需要特殊服務。我真的被她們煩死了,就問其他房間的人,怎麼對付那些女人。”
她好奇地問:“怎麼對付?”
“他們告訴我,你就說自己是同性戀。”
“那你怎麼辦呢?說了自己是同性戀沒有?”
“說了,在飯店裏還是管用的,但到了外麵就不行了。”
“為什麼?”
“我說了我是同性戀之後,就有幾個男人上來拉扯我。”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色教授很得意地看著她,好像挺為自己的笑話自豪似的:“乙,你笑起來很好看,你應該多笑。我發現你們中國女人不愛笑,太嚴肅,這不好。我的妻子也不愛笑,很愛發愁。”
她趁機問:“我聽說你夫人挺漂亮,可不可以把照片給我看看?”
色教授很大方地從皮包裏拿出夫人的照片,年輕時照的,兩人合影,不知道是不是定情照或者訂婚照,反正兩人都是青春年少,光彩照人,讓人感歎時光這位刀斧手可真能砍啊!
她看了一會兒照片,說:“也許我不該問,不過您夫人是怎麼——去世的?”
色教授一點也不隱諱:“她是得癌症死的。”
“什麼癌?”
“宮頸癌。”
她本來對宮頸癌沒什麼特別感覺,反正都是絕症,是哪裏的癌沒什麼區別,但因為這段時間她的乳房和宮頸都遭到複查,令她對這幾個字特別敏感。她追問道:“怎麼會得宮頸癌的呢?”
色教授聳了聳肩:“誰知道?可能是因為她愛發愁,不愛笑。”
“她發什麼愁?”
“什麼愁都發,孩子學琴啊,學畫呀,學開車啊,考試成績啊,什麼都發愁。”
“可能亞洲媽媽都是這樣的。”
“你也這樣嗎?”
“我?說不上,我也送我女兒去學這些,但是我——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她能學多少是多少,我不指望她在這些方麵出類拔萃,我隻要她活得開心就行。”
“那很好,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性格。”
她有點不好意思,盡力把話題往色教授的夫人身上扯:“您夫人她——以前是幹什麼工作的?”
“她什麼工作都不幹,她不喜歡工作,她喜歡讓丈夫養著她。”
“可是成天待家裏多無聊啊!”
“我也這樣想,但她不這樣想,她待在家裏可以看書、拉琴、畫畫。”
她補充說:“帶孩子、做飯?”
“她不做飯。”
“那吃什麼?”
“我做,或者點餐,也請人做過。”
她想這個女人也真會生活啊,既不上班,也不幹家務,成天就是琴棋書畫,怎麼還會得癌症?
色教授問:“你的丈夫每天晚上都去實驗室?”
“嗯,他挺忙的。”
色教授搖搖頭:“不好。我聽說中國男人都是工作狂,沒有自己的生活,很不好。你還年輕,應該找個會生活的人。”
她嚇了一跳,從來都聽說美國人不管人家私事,怎麼這個色教授不光管人家私事,還管得這麼霸道?她正色道:“我們中國人很重視婚姻關係,輕易不離婚。”
“但那樣對自己很殘酷,從來沒有真正生活過。”
後來她給魯平打電話,問魯平請客的情況,魯平說:“沒什麼新聞,就是吃飯閑聊,他愛談國際形勢體育比賽之類的事,我們一點兒都不懂,插不上嘴,就他一個人在那裏講。”
“哈哈,怎麼跟我這裏一樣?不過我丈夫吃完飯就去實驗室了,所以色教授又扯到雞鴨上頭去了。”
她把色教授的同性戀故事等販賣給了魯平,差點把魯平笑昏,笑夠了才說:“丁乙啊,你錯過一個大好的機會了,如果色教授說你應該找個會生活的人的時候,你接著說一句:你會生活,就找你怎麼樣?他一定高興瘋了。”
“別開玩笑了。”
“我真的不是開玩笑,他自己說過的,他喜歡亞洲女人。”
“他喜歡亞洲女人關我什麼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呢?你就是亞洲女人呀。我覺得老外的浪漫勁肯定比我們中國的男人強。你看他老婆死了幾年了,還在皮包裏帶著老婆的照片,有幾個中國男人會這樣?恐怕屍骨未寒,就找了新人了。”
她從來沒關注過丈夫以外的男人,現在經魯平這麼一攛掇,才設想了一下,但馬上就覺得色教授不是她的那杯茶,如果說色教授對她的表現就是愛的話,那麼色教授愛的人也太多了,就她所知就還有個魯平,色教授不是什麼事情都有魯平一份嗎?
如果這就是浪漫,她覺得也沒什麼意思。
看來男人就是這麼不盡如人意,不是木訥成性,絲毫不懂浪漫,就是生性輕浮,處處留情。最糟糕的是,木訥的男人到了別的女人麵前,就不木訥了,而輕浮的人在任何人麵前,都是輕浮的。